匪首阮青桑放姜诚之的商队过去了,只因为左蝉衣轻松胜了孟起,且姜诚之付出地上还没收拾起的稻米作为杀人的赔款。
左蝉衣没有意见,彭镖头没有意见,所以姜少东家不敢有意见。
阮青桑看着归还佩剑后再次两手空空的左蝉衣骑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问孟起:
“这小子什么来历?比你这衡山内门弟子都厉害?”
“我看不出来。”孟起摇头,“他的真气时而沉静如水,时而爆烈似火,转换自如。不是江湖大派传人也相去不远,与他扎实的剑术相符。”
“现在还有敢出来游历的名门弟子?”阮青桑冷哼一声,“他们不是都被不死谷吓破了胆么?”
“吓得住掌门,却吓不住门下弟子。”孟起嘿然一笑,“我不是也丢了衡山宝剑,跟着大哥你‘落草为寇’么?这位唐吉少侠想必也是如此考量,只要不显露根脚,惹出祸事也不至于像左蝉衣那小人一样连累师门。”
阮青桑还是摇头:
“生死关头哪有藏得住的?你不也被他看破了?而且有一句话这小子没说错,这不是长久之计,衡山与我们再默契又有什么用?流民只会越聚越多,他们迟早会迫于朝廷与江湖的压力对我们出手。”
“江南灾情秋后也会扩散,咱们必须去更远的地方。”
他看着流民们高兴地捡拾地上的散米,还有些力气的男人则背着粮袋走向深山——那里有更多奄奄一息的灾民,都是他们的亲眷。
今天抢到的粮食正好可以作为他们转移的资本,阮青桑思绪越飘越远,少年时期从夫子那儿听来的天下方位翻涌上来。
那浑身青肿的男孩背着粮袋回到营地,半劝半逼身染重疾、饥肠辘辘的母亲吃下他们最后半个干饼,而后立刻回到拦路口,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孟起的衣角。
“孟二哥,我也想练武。”
“好啊,就是修炼时容易饿,如今我们……”
“今天你表现得很勇敢。”阮青桑摸了摸男孩头顶的肿包,“阿信已经是大丈夫了,以后就按壮丁的口粮给你配给。”
晁信用力点了点头。
……
姜诚之对所有人都没有好脸色。
被他鲁莽专断的偷袭计划害得差点连刀都没拔出来的彭忠全也不惯着他。
左蝉衣不在乎所有人的脸色,不论是仆役、镖师们或仰慕、或恐惧的眼神,还是姜诚之怨怼的目光,又或是彭忠全若有所思的打量,他都不在乎。
他满脑子都是“快点前往三清山剿灭邪教”与“多看看江南灾民实情”的斗争。
看了又能怎么样呢?左蝉衣悲观地想,自己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这是天灾!
唯一能做的只有减少人祸。
他回头看了姜诚之一眼,吓得姜少东家赶忙东张西望。
就算劫了他这剩下的六车粮也无济于事,整个江南东、西两道有多少灾民?撑过整个灾年要多少粮?而且名义上,姜诚之是在运送桂州“送来”的赈灾粮!和他一样花钱买标的商人绝不在少数!
其他人想运粮进江南卖都不行,会被扣上哄抬粮价的帽子直接没收。
这是大周各路官员的默契。赚钱嘛,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买官时花的钱?
只捣毁生人活祭的邪教并不能救万民于水火。
就在左蝉衣眉头紧锁,浑身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危险时,一个一无所察的普通人跑过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唐公子,小姐有话想和你说。”
左蝉衣看着阿璟一愣,姜煜之找自己干什么?同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找自己说话。
他点点头,下马后跟着阿璟走近那抬小轿的窗口。
“小姐找在下有何要事相商?”左蝉衣警惕地与那看不见内里情况的小轿保持一臂有余的距离,同时心中暗暗估计机关类暗器的可能路径与角度。
一杆朱红扇柄挑起窗帘一角,淡淡的香气即便在一臂之外也隐约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