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县令安抚好赵家遗孀,抬脚往外走,忽见院外跨入一名青年士子。
只见他约莫二十七八岁,身材欣长,五官分明,明眸皓齿,身穿纻丝质地金色襕衫,头戴青色程子书巾,足踩黑色皂皮长靴。
踩在地上,发出踏踏的声响。
“在下翰林院编修冯琦,特来吊唁赵县丞。”一跨入院内,青年率先打了个揖。
林县令拉着赵夫人行上一礼,指了指放黑的天,说道:“今儿个天也不早了,冯翰林还是先请到城中酒楼住上一晚,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不不不...”冯琦摇摇头,直接看向赵夫人,抱拳道:“夫人,赵县丞遭了奸贼毒手,我也是痛心疾首,但如果就此忍气吞声,岂不是让赵县丞死不瞑目?!”
说着,他几步上前,拍着赵县城的棺椁悲戚道:“赵县丞寒窗苦读数十年,好不容易考上举人,为官六载,素有清名,到头来尽是被阉贼要去性命,岂不悲乎?”
他又哭又喊,好似死的是他老爹一般。
赵家人被这一感染,鼻尖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冯琦站起身来,扶住赵夫人,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说道:“嫂夫人放心,咱冯琦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这事儿管定了!”
说罢,他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状纸,展开来。
“嫂夫人,只要你在上边签上名字,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赵县丞讨個公道。”
林县令惊得眼皮一跳,暗骂一声,正准备上前劝解。
怎料赵夫人却是摇摇头,哽咽道:“多谢冯大人关心,我家小门小户,不似大人那般,这事儿就让他过去吧。”
“那怎么能行?”冯琦算盘落空,一下变得激动起来,“赵兄乃是朝廷有品秩的官员,被冯邦宁打得一命呜呼,此事若不追究,大明律法何在?”
他来此,就是抱着要硬顶冯保,扬名天下的心思。
只要不死,日后等冯保失势,他就是天下士人的楷模,为天下读书人推崇。
像那海瑞,竟敢抬着棺材骂皇帝,在他看来也是此种道理。
赵夫人对此却并不感冒,她虽是妇道人家,却也瞧出,这些人压根不关心他丈夫的死活。
而是想利用她丈夫的死,大做文章。
要不然,他丈夫一个穷酸的县丞,能得到如此哀荣?
想通这一层后,赵夫人把女儿和儿子护在身后,冷冷说道:“冯大人,拙夫已经逝去,我不想让两个孩子再牵扯起来,你还是请回吧。”
“嫂夫人...”
“冯翰林,死者为大,请回吧。”林知县一摆手,下起逐客令。
“那好,我明日再来。”冯琦咬牙回道。
待到晚间时分,前来吊唁的人散去。
赵夫人与一儿一女跪在灵堂,望着满院的花圈与吊唁之物,她又悲从心起,簌簌地落起眼泪来。
女儿赵月也跟着抽泣。
母女二人互相抱住,痛哭不止。
赵勇握紧拳头,一下站起,咬牙切齿道:“咱爹不能这么死了,我要报仇,让那狗贼偿命,让那狗贼为我爹偿命。”
“勇儿,你忘了你爹咋说的了?!”赵夫人瞪圆双眼斥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让他血债血偿!”
“你爹本来...本来也活不过两年,这样走了,也好。”赵夫人惨惨一笑。
他丈夫本来就体弱多病,时常需要用药物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