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画瑾虽然是个大字不识的妇人,但她手巧又聪明,她在秀坊里当绣娘维持生计,顾楚箬小时候的生活过得虽然清贫了些,但不会被饿死也不会被冻死,镇子里别的小孩子有的东西,画瑾都会给他也准备一份。顾楚箬从小就懂事,不调皮也不贪玩,他会跟着镇子里的说书先生学写字,跟集市上的各家老板混得熟悉,街坊邻居对他们母子二人都帮衬着些。
他们从前住的院子在晋河镇的西边,处于晋河的上游。
画瑾喜欢种花,她在院子里挖了一片小池塘,搭了一座木桥,周围撒上凤仙花的种子,到了夏天,池塘里的荷花和外围的凤仙花会一起盛开,她会等莲子长出来,一颗一颗剥下来煮汤给顾楚箬喝。
然而现在,顾楚箬推开大门,院内池塘早已干涸,不知是哪年的荷叶烂在了池底,墙边上那只秋千的木头都快长蘑菇了,地上铺满了干枯的落叶,好一番荒无人烟的迹象。
他穿过小院往堂屋走去,那门被打开的一瞬,灰尘带着蛛网迎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家具摆设都是往常的样子,可却布满了灰尘,破旧不堪。
顾楚箬转身往门外跑去,看见大门口正站着两名江晚离的护卫,他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子怒吼:“你们把我阿娘带去哪了?!”
“小公子,我们可没动你母亲。”
这时江晚离到了跟前,顾楚箬放开了那护卫,冲着江晚离过去,他这凶狠的神情彷佛是想跟江晚离打一架,江晚离越看越觉得好笑,顾楚箬看见她这表情就火冒三丈,拔出剑对准了她的脖子。
“江晚离,”他冷声道,“我阿娘到底在哪?”
“你母亲早就死了。”
这句话像盆冰水把顾楚箬从头到尾淋了个遍,他握着剑的手在颤抖,双唇微启,却无法发出声音,他愕然地看着江晚离,半晌才说出一句:“不可能——”
“不信?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楚箬看着江晚离如此笃定地转身走去,他心里彷佛已经开始接受这是真的了,可还想再挣扎一下,于是他艰难地迈出脚步,跟上了江晚离的身影。
他们来到了一户人家,顾楚箬记得这里是莲婶子家,他们进到院子里,堂屋门外依然有江晚离的人守在这,她走了过去,问道:“人都在里面吗?”
那护卫答道:“一家三口,一个不差。”
一家三口,这说的可不就是莲婶家的一家三口,顾楚箬有些迟疑,他不敢迈出这一步,江晚离站在台阶上回头看着他,轻声说道:“怕了?”
顾楚箬抬头望向她,那女人的脸被夕阳照得极其温柔,可她正在做的事却像要把顾楚箬打进深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这么可怕的女人?
“有些事,你早就该知道了,从你踏进那间破旧的院子开始,心里就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说完,一旁的护卫打开了房门,江晚离转身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