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呦,贝卡你穿得有些少哦!”游艇还未靠岸,阿婵便开始碎碎念。
她身后的陈莱一手撑着围栏,一手轻轻抚弄着被风吹乱的额发,一身浅灰色开司米针织连衣裙,系着同色系的高档丝巾,虽然外头罩了件很有厚度的软呢披风,还是能察觉到她在微微打颤。我伸手接她下船时,又听到她重重的叹息。说是“又”,是因为这种时不时的叹息,已持续了有半年之久。
陈莱朝我轻轻点点头,径直向房子走去。
阿婵没急着下船,向我笑道:“先进去罢,我再把游艇开过去等剩下的人。”
话音刚落,一阵跑车的引擎声浪在对岸响起,逐渐接近码头,标志性的橙红色车身格外醒目,拐了个小弯,停在刚刚陈莱驾驶的雾蓝色轿车旁。
车主人身材高挑匀称,一身白色套装裙,虽是套装,却是明显的少女风格,配上缀有丝绒缎带的米色短靴,显得非常有活力。
“琴——美——!”阿婵把双手卷成喇叭罩在嘴边。朝着对岸大喊。
“嗨—————!”车主人琴美热情地挥动双臂回应,并比划着让我们这边把游艇开过去。
“还是我去接吧,站久了腿有些麻,刚好活动一下。”我伸出手接阿婵下船。她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任由我去了。
琴美是陈莱的同班同学,她们被称为“双生花”,原因是两人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又以戏剧创作为共同爱好,甚至长得都很像。不过陈莱身材偏娇小些,而高个子琴美是典型的运动员身材。事实上,琴美的确热爱运动,她是网球爱好者,其父母为此还为学校捐建了一座网球馆,一时人人称羡,我也不例外。
而真正让我心生羡慕的并不是她父母的经济实力,而是他们放在这唯一宝贝女儿身上毫无保留的精力和真心。除了肉眼可见的爱护和关怀,更是早早就写了遗嘱,确保钱财落在他们的宝贝女儿手里。
“哦豁,我不会又是最晚到的吧。”琴美的笑容在秋天的阳光下格外明艳。
“还有帕克没有到哦。”我背对着她,一边把游艇系在栓桩上一边答道。
琴美没再吭声,只皱了皱眉头。
帕克是我男友,他的生身父母是罗老师的挚交,因一场事故双双亡故,托孤给罗老师作为养子,这也是他能进入剧文社的理由。
“琴美,我们等帕克来然后一起过去好不好?”系好缆绳,我回身问她。
琴美不置可否,撇撇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我和往常被质疑与帕克关系时一样,苦笑起来。
帕克的风流成性人尽皆知,很多人都不理解我怎么会主动和他在一起,在大家眼里,我大概是个笑料——不仅长相平凡,脑子还多少有点拎不清。可我从不后悔,当初追他时,我做了很多很多他人意想不到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和我在一起后,帕克的精力状态渐渐不如从前了,我为此也常被剧文社的人打趣。陈莱从不参与这些闲话——她是帕克的前女友。没错,即便如此,我还是毫不犹豫和他在一起了。
沉默让风声愈演愈烈,水面的波光也开始变得刺眼。
距离我们约定的集合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大概是湖面冷风的原因,琴美有些打抖:“不然可以先送我过去吗?然后你自己来接你的男朋友,怎么样?”
她这是着急去找陈莱呢。
“可是……”还没等我开始劝说——“滴滴——”帕克的可爱鹅黄色电动车就在路尽头出现了。
他淘气地按着喇叭,吹着口哨,加速向这边驶来。
琴美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而我上前几步,用力挥起手。
一个近距离急刹,帕克轻快地跳下车紧紧抱住我:“对不起哦亲爱的,我迟到了…”
我踮脚在他的脸颊轻吻了一下,又揉了揉他散发着柠檬味道的蓬松金发。
我们仨驾着游艇回到叶儿岛,至此人到齐了。我像往常一样把两艘游艇都停到了岛南端湾里的避风处。
在此先和各位介绍一下罗宅的布局。坐北朝南的两层洋楼,一楼进门就是大厅,放着一张巨大的白色圆桌,围着圆桌是六张白色椅子,这是剧文社集中讨论的主要空间。其余房间的房门环绕大厅布局,西侧是餐厅,顺时针看过去,依次是西北角的厨房、我的房间、帕克的房间,也就是东北角,东侧则是公共卫浴和健身房。一楼和二楼的房屋分隔格局基本一致。一楼大厅相对应的二楼部分,从功能上讲是起居厅,放着舒适的半围合长排沙发,沙发前铺着脚感舒适的长毛地毯,上面是一个厚重的胡桃木茶几,我们常常在此排演自己的戏剧作品。一楼餐厅的楼上是仓库,顺时针过去依次是书房、陈莱房间、琴美房间、公共卫浴,一楼健身房的楼上是阿婵的房间。
大厅里没有人,我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前脚刚踏进门,就被一股劲从后面搂住了脖子——“讨厌!”我嗔笑了一下,知道是他,手伸到后面咯吱他的肋骨,他顺势收手,从后面抱住我。
我和帕克有彼此房间的钥匙,他有时会躲在门后像这样吓唬我,这是甜蜜的日常。
“贝卡,我想吃糖……”他在我耳边撒娇似地呢喃。
“想得美!”我轻咬了一下他绕在我肩膀上的手腕,抖开他的胳膊。
帕克如泄了气的皮球,故意踉跄着跌到床上:“你,太坏了,哼。”说完,背对着我哈欠连天地打起手游。
简单整理了下东西,我打算去厨房看看,阿婵应该已经像往常一样开始准备晚饭了吧。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在大厅就闻到了食物香气,那是仅仅“会做饭”的人,制造不出的诱人香气。我的家里一般不做饭,这种可称“家宴”的美味我一次都不想错过。阿婵的厨艺,甚至曾让琴美动了让她来自己家里兼职厨娘的念头,最后出于感到冒犯而作罢。
父母很早去世,独立拉扯她的妹妹长大,这种身世,不仅让阿婵擅长庖厨,更让她养成了照顾周围人的性格习惯。
“阿婵姐,是罗宋汤吗?”我探头到厨房浓郁的奶油与西红柿交织的热雾里,笑道。
阿婵似乎没听到身后我的动静,依旧搅着眼前汤锅里的东西。
“阿婵姐!”我轻拍了下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