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泽迟迟不动,马劲问道:“说说你的想法吧?”
曹泽现在陷入两难的选择。
“师父。我叫你一声师父,请你为弟子解惑。”
“问吧。”
“一个理想的侠,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理想的侠,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我选择的道,你那天描述的侠是现实的侠。理想的侠不是那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斩尽世间所有不公。就像剑祖的三弟子,或者年轻时的武王那样。”
“我懂了,你当真选了这个。我那天跟你说的你都没放在心上吗?”
“那些事我都想过了,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部分的真相,不过我思考后觉得那些都不是问题。”
“愿闻其详。”
“我说一个故事:一个小男孩在海边将被海浪打上来的鱼扔回海里,大人跟他说,这里每天都有无数鱼被冲上来,救不过来的,也没有谁会在乎它们的死活。你猜小男孩怎么说?”
“大人说得对,小男孩一定放弃了。”
“不,小男孩一边救一边说:这一条在乎,这一条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
马劲躺在石床上,若有所思。
“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做不完的,今天吃了饭明天还是会饿,今天打扫了房间明天还是会脏,但饭还是要吃,房间还是要打扫。把天下视为房间,恶人视为垃圾,就算今天杀一个恶人,明天又多出十个,也照样要杀。把有限的生命献给无限的事业,不应该被嘲笑。”
马劲问道:“所以你承认你的理想是做不到的,但是仍然义无反顾?”
“对,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不可能做到彻底消除苦难和剥削。但我仍然要做,因为这是我的理想,如果看到不公而我无动于衷,我就会不舒服,心中像是被堵着一样,这是我的天性,如果不能这样,我宁愿不修行了!”
黑暗中再次陷入了沉默,马劲沉思良久,终于说道:“你喜欢待在道德舒适区,我不认可,修行者就不该有道德。但你的心性足够坚定,这点我认可。”
“师父何以教我?”
“修行最重要的,不是所谓的天赋,而是心性。因为修为的进展需要巨大的精神力量去推动,普通修士要有野心,野心越大成就越大。你这种心怀理想的则需要决心,如果你真有足够的决心,无论遇到什么挫折也不退缩,你的成就也会很高。”
“我已经想好了,不让我走侠道,我宁愿去死!”
“你要做这样的人的话,那死的应该是我,为了你那该死的道心,杀了我吧。”
曹泽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觉得我对你挺好,有些亏欠我对吧?”
“我再跟你说一个道理: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好人。好人成佛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坏人只需放下屠刀,你明白吧?”
“明白。”
“你要除恶,就不能只杀这一个放过那一个,甚至成为罪恶的保护伞。这意味着你今后的行为不再具有正义性,即使你杀的是恶人,也不过是两个黑道火并。”
“只有一次也不行吗?”
“不行。在绝对的正义面前容不得半点沙子,如果一支军队干了屠城和奸淫掳掠那样的事,即使它推翻了一个暴政,也不过是另一个暴政罢了,算不得正义之师。”
曹泽捏紧了拳头:“师父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马劲哈哈一笑:“老夫纵横一生,该报的仇早就报了,想要的东西也早就抢到了,没有什么心愿,只要一个要求。”
“你说。”
“把我尸身火化,我不想我的头颅成为某人的功劳被挂在城门上。”马劲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掌,往自己的心窝打去,他口吐鲜血,继续说:“我不让你为难,自己动手了,留一口气,还有最后一点事情要教你,你过来。”
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以飞魔的狡猾,很有可能假意认可曹泽的道理,把曹泽骗过去然后击杀。
曹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还是凑了过去。
马劲抚摸着曹泽的后脑勺,此时此刻曹泽的性命完全掌握在马劲手上,马劲只需手指用力,就可以像捏死秦管事一样捏死曹泽。
两人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这么近的距离,马劲已经能看清曹泽的眼神,发现其中没有半分惧意。
马劲说道:“我在江湖上混了两百年,留下的遗产全在这储物袋里,这是一笔巨款,就是一国之君看了也会起贪念,你不会傻到坚持什么程序正义,拒绝这笔赃款吧?”
曹泽回答:“侠以武犯禁。从来不在乎程序正义。”
“很好,这才像话。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我死了,上党城的人为了我的东西肯定要弄你,你这么做……”
马劲低声耳语一番,交代完之后,又把曹泽拉得更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修行是很花钱的,尤其到我这个境界,所以储物袋里钱没有多少,都被我花了。但是有两样东西最宝贵,一张地图和一把钥匙。那是一个宝藏,两年后会开启,这个宝藏对我们修悬阳决的人作用尤其大,你一定要拿到,那是成仙的契机!你一定要记住,有了力量才能支撑你的理想,千万不要再冒险,为了那个东西什么都可以放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到那份宝藏,一定要记住了!”
马劲一共说了三个“一定”,曹泽也晓得了其中的利害,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