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就是与王阳关对食,一则可以保住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二则可以断了皇后要将她配人的念想。此外她还有几分私心,所谓对食,说到底也就是宫人之间结个伴罢了,她并无嫁人的心思,倒可以以此避婚。
而且,几次与督公打交道,她看得出他是个可靠的人,为人正直而禁欲。而对于她来说,光这两点就够了。
王阳关的书房坐落在偏殿疏疏树木深处,是个清幽偏僻的好地方,因他向来不喜人打扰,除了端茶递水的几个贴身太监,没人敢贸然前来。暮雪今日的到访出其不意,也不曾提前告知通传,故而王阳关见到她时颇为惊讶,迅速将那几幅小女孩的画压到一大沓书下面。
“你怎么来了?”他面色平静如常,但是嗓音中显然夹杂一丝慌乱。
她言笑晏晏:“奴才来瞧瞧督公。”
抬眼看去,她打扮与从前迥然不同,说话时也格外温柔。他愣神一刹,便冷下了脸:“谁许你来的,找我有事吗。”
她款款走到左侧的博古架边,随手替他理了理摆在上面的书籍,笑道:“圣上多病,朝堂之事多托付给了督公。我知道您日理万机,必定繁忙。您只管忙您的,奴才慢慢和您说。”
王阳关摸不透她的意图,没从圈椅上起身,也没赶她走,拿了支狼毫毛笔,扬手写起字来,等待着她的下文。
暮雪缓缓启唇,吐字婉转动听:“您终日为了圣上操劳,日子难免沉闷。手下太监伺候得虽然周全,但到底少些意趣。再者,奴才听说,圣上一直想为督公寻个良缘佳配,也好在宫中作伴。”
他笔锋猛地一滞,抬眼盯着她看。她的脸上仍旧不温不火地笑着:“直说罢,奴才想要高攀督公,与您结成对食,不知您可愿意。”
炉中兰麝默默地燃着,轻烟散满书房的每一处角落,将他们淹没在这里。她的纤纤细指抚过一本本书的书脊,细致而妥帖地将它们安插排放着,熟稔得像这都是她的东西一般。
人影渐渐行至如意纹雕窗边上,勾画出匀称而美好的轮廓。香腮度雪,含苞待放,就像腊月里令人断魂的绿梅。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不行。”
暮雪并未觉说得有何不妥,见他拒绝,急忙为自己辩白道:“奴才不是想趋炎附势,只是想与督公结伴而已。宫中冷清,难道督公不寂寞吗?”
“你一个姑娘,怎么这般不知自重。”王阳关阴沉着脸,厉声训斥她,“还不快回去?再让我看见你这般轻薄,我便不客气了。”
预料过他或许会拒绝,但没想到是这般严词相拒。暮雪是变厚了脸皮才来的,此时还是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伸手扯住了王阳关的袖子,绸缎的柔软质感传到指尖,光滑而陌生。张了张嘴,却觉得如鲠在喉。
他不会要她了,她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
王阳关将视线移往别处,咳了一声。
这一咳不算响,带来的震动足以让她清醒。
松开手,满心失望。就像小时候得不到佩云姐姐的喜欢,那种郁郁不得志又无可奈何的交织。
她转身往外走,他犹豫着,还是叫住了她:“等等,你先说,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暮雪咬唇道:“过几日大选,皇后娘娘想安排奴才做小主,或是将奴才指给皇室子弟。奴才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