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浅淡,像一层薄纱似的罩在未央宫汉白玉的栏杆上,柔和得让人几欲昏睡。暮雪搬了个庭椅坐在紫藤萝花架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鸳鸯图案的枕面。
她今日着了一件月白色袄裙春衣,随意挽着慵懒的云髻,别了只蝴蝶金翅的簪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柔婉如碧波,远远看去姿容娴静,如画中的人儿一般。
初学女红,手法难免粗拙。奈何这是皇后之命,违抗不得,只好赶鸭子上架地学刺绣,没想到这一学便入了神。
王阳关慢慢走近,负手而立,瞧了她片刻,见她压根没有抬头的意思,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暮雪仍然是头也不抬,还以为是鸣筝来了,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笑道:“去去去,你少来笑话我,我今儿非绣个成品给你瞧瞧。就算不好看,我绣了自己用,千金难买我高兴。”
针孔里穿着金丝,和她的笑一同微微闪烁着,流动着少女的灵气和欢乐。王阳关心中咯噔一下,背过身去,开口仍旧淡然:“是我。”
暮雪差点没把针扎到自个儿,赶忙把手上的活放下,急忙站起身行礼。
“怎么是您?督公万福,不知是您大驾……”
“甭来这套。”王阳关莫名觉得好笑,他早见过她的无礼,宁可她少装模作样一些。
暮雪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尴尬地笑了笑,硬是挺直了刚刚弯下去的膝盖。
他都这么说了,她干脆也不来虚的,直接开口问:“请问您有何贵干?”
王阳关朝她走近两步,没有回答她,而是明知故问道:“你在做女红?”
看了看自己绣的那两只秃头“鸳鸯”,绣工拙劣不说,连个像样的形状都没有,暮雪脸一红,赶紧将绣到一半的枕面夺到手中,藏到身后。
恼羞成怒的她本来想骂关你屁事,然而被求生欲封了口,只好忍着性子道:“让您见笑了。”
其实王阳关刚才匆匆一眼,并没看清楚那上头绣的图案。
可从她刚才咬牙切齿的语气,还有脸红耳赤的急眼样儿,反而有了好奇,偏偏想瞧瞧是个什么,伸出手命令道:“拿出来。”
暮雪万分不愿:“别了吧,不要污了督公眼睛。”
“你要我再重复一遍?”
迫于督公淫威,她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大作”交了出来,低头等待着他的嘲笑。
世上多精美的刺绣他都见过,但还是头一次看见绣成这副德行的鸳鸯,既难看又新鲜,王阳关夺到手中一看,不地道地笑出了声。
“奴才怎么说来着,入不了督公法眼。”暮雪气急败坏地要去抢回自己的东西,没曾想他却按着不给。
“我收下了。”
“啊?你说什么?”暮雪一开口才觉得失言,红着脸低下头,“奴才的意思是,您要这个……做什么?”
王阳关佯装正经地道:“你绣得这么难看,若是让人看见,岂不是丢了宫中女史的脸面?没收了。”
暮雪脸更红了,简直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