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钟正欲打千,就被王阳关拦住。
“嗳,沈钟兄,私下见面,你这是作何?”
沈钟顺势直起身,微笑道谢。王阳关请他进大厅中坐下,亲自为他斟茶。
“今日圣上留我叙话,回晚了,有劳沈钟兄久等。”
督公难得对下属这么客气,能得如此殊荣的也就只有沈钟了。一是因为沈钟是督公请自去江南请来的名医,医术高明,开的方子对圣上病情颇有禆益,二则是因为沈钟为人正派,在官场上淡泊不争,王阳关十分赏识。
沈钟拈须笑道:“督公言重了,您日理万机,下官不过小候片刻,有何紧要。”
王阳关笑了笑,想到沈钟等了自己多时,必定还没用饭,忙命人摆上一桌酒宴相赠。他自己是与皇帝一道用过了膳的,此时便只饮酒,不吃席。
夜色深深,好友对酌本是快事,但是督公带着心事,犹豫着要如何开口。沈钟同他交待圣上病情用药等事,他皆点头示意。
“能请来沈钟兄替圣上诊病,也算是我的造化。”
沈钟连忙谦虚道:“下官不敢。能为圣上和督公效劳,是下官的造化才是。”
王阳关手中托着琥珀酒盏,望着烛光,突然发问道:“我与沈钟兄相识虽有些日子,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府上拜会。不知府上夫人小姐,来了京中后可还适应?”
沈钟不明白督公为何会提及自己家眷,愣了片刻才道:“贱荆和小女怎敢有劳督公过问。”
“我拿沈钟兄当朋友,朋友之间,不论这些俗礼。”王阳关一面说,一面暗暗观察沈钟的表情。
烛光明亮平稳地照在沈钟脸上,将他的白发和皱纹映照得清清楚楚。他眉宇中闪过忧伤和担心,也被督公尽收眼底。
王阳关将手中的杯盏握得更紧几分,状若无事。
沈钟斟酌着字句,缓缓地开口:“下官进京为官,小女也蒙恩进了选秀,入宫侍奉虽是福分,但贱荆到底是妇道人家,在家颇为感伤。”
“尊夫人的心情可以理解。骨肉之亲,不是说舍就能舍下的。”王阳关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记得我去江南拜访你时,你家只有一个女儿?”
沈钟的手明显颤了下,答曰:“是。”
王阳关用手指轻叩桌面,盯着他的眼睛,颇有威逼之势。沈钟是个老实人,顿感大事不妙,心向下一沉。
“沈兄可记得,上次在太医院那个抓药的宫女?”
“记……记得。”
“沈兄其实认得她,对不对?”王阳关语气平淡,力道却不小,吓得沈钟站起了身。
沈家夫妇对暮雪有多年养育之情,如今虽然见不着面,却是挂念得紧。宫闱深处,不易相见,就连传信都也不敢。养父很想知道她的现况,又怕暴露她的秘密,为她引来杀身之祸。
王阳关见他如此反应,便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手中的空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声调陡然变得威严起来:“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