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静默地想,从亲缘上讲,皇帝应该是我哥哥,你应该是我嫂子。可是我孤苦伶仃,零落成泥,都是拜你婆婆所赐。你们皇家金碧辉煌,钟鸣鼎食,为何连我娘一个弱质女子都容不下。
见她闷闷的,皇后还以为触及了她的伤心事,连忙转移了话题:“以姑娘的相貌资质,做个宫女真是屈才了。”
暮雪谦虚道:“娘娘莫要取笑。奴才能在宫中侍奉,已是难得的福气,怎么谈得上屈才。”
皇后见她言谈举止礼数周到,越发欣赏,亲自过来给她续上茶水,斟酌着开口:“我有一事要同姑娘相商。”
暮雪惊得忙从坐墩上站起身,摇头道:“哪有让娘娘为我倒茶的道理,到底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奴才不敢当。”
“你坐,别怕。”皇后轻轻一笑,将她按回到座儿上去,“你可知道过了年一开春,宫里就要选秀?”
暮雪点了点头:“奴才知道。”
皇后笑道:“这批秀女现在已经进宫学规矩礼仪了,预备着明年封妃嫔,或是留在宫中做女官,我前不久才去内务府瞧过,良莠不齐,不甚满意。倒是反观姑娘你的德言容功,真真儿是挑不出毛病来。”
话是夸人的话,但是暮雪听得十分惴惴不安,下意识地后移了一小步,微蹙起眉头看着皇后:“娘娘的确是高抬奴才了,内务府选进来的秀女必然都是万里挑一的世家女子,奴才粗鄙不堪,不配相提并论。”
“姑娘无需过谦。”皇后朝暮雪靠近了两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头上一枝凤凰金步摇折射出亮丽的光芒,“不如我直说了吧,你可愿意侍奉皇上?”
皇后本以为暮雪会立马兴奋谢恩,却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小姑娘的眼睛里,写满了错愕、恐惧以及……拒绝。
暮雪脑子一片空白,微微恍惚后,重重地跪在地上,顾不得礼数亲疏,一把扯住皇后衣裳上纹着牡丹花图案的下摆,急道:“皇后娘娘,此事万万不可!”
她脑子飞速转着,蓦然想起那日在太医院王阳关曾说过自己“粗鲁无礼”,脱口而出道:“其实奴才出身草芥,是没规矩惯了的。督公就说过我粗鲁无礼,连伺候二皇子都不够格,更别说是伺候圣上了。求娘娘千万别再提这话!”
“督公说你粗鲁无礼?”皇后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你上哪得罪的他?”
看来把督公搬出来还是很有用的嘛,暮雪赶紧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督公原话。”
恐怕她撞破了脑袋也没想到,有一天王阳关的刻薄挖苦,竟然会被用来在关键时刻自救。她把屡屡得罪督公的事情说与皇后听,夸张地形容了一下督公有多讨厌自己,把他这座大山请出来,皇后果然犹豫了。
宫中尽人皆知,圣上对督公言听计从。得罪了督公的女子,若是送到皇帝面前,恐怕也留不得。
就在这犹豫的当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皇后这里心正乱,顿时面露不悦之色,不耐道:“不是叫你们别来打扰吗?”
“娘娘恕罪。”绿珠在门外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本不敢来打扰娘娘的,只是太子爷在殿外求见,说是要给您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