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怕是轻轻一咳,都能让紫禁城的地面震上三震。三宝惶恐不已,跪在地上,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右脸一掌:“奴才该死,请督公示下。”
清风吹过,呼啦呼啦的声音,那本花名册又被不经意地吹开,淡黄的书页上的墨迹分明,那突兀的名字又显现了出来。
王阳关突然心生几分好奇,把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悠悠地喝了口茶,道:“这次不用你们。”
三宝不敢细问他的意思,应了个是,便退了下去。
重华宫里二皇子束着紫金冠,青丝如瀑垂在肩上,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捧着一卷史书,看似认真,实则却心不在焉。
他身边的贴身太监福荣进了门来,熟练地扫了扫袖子打千:“殿下,内务府给您新派了两个宫女,奴才带她们来给您请安。”
暮雪和秦鸣筝二人跟在福荣身后,听他说完这句,跪下施礼,齐声请安:“二殿下万福金安。”
二皇子周绍诚年方十四,却有种怪模怪式的老成,嘴角扯出嘲讽的笑容,冷哼一声道:“内务府给我换人倒是勤,别又是要来害我的吧。”
他说话直白,不懂避讳拐弯,而且所指之人十分明白,也不顾屋子里还有旁人。福荣听惯了的,也不敢指正他,只干笑道:“殿下说笑了。内务府对您格外上心,不敢怠慢,这才为您精挑细选几个伶俐的。”
她们垂着脑袋,身上穿着规规矩矩的宫女服饰,周绍诚俯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语气也就愈加不屑:“说得好听,不就是在我身边插人吗。”
秦鸣筝不知道暮雪心里有鬼,听二皇子这样说,觉得委屈,争辩道:“殿下您误会了,我们不是……”
“殿下。”暮雪倏然抬头,一双眸子坦荡荡的,让人看不出丝毫的心虚,“奴才和鸣筝从前是尚衣局的,入宫时日长了,内务府总管瞧我们一向活计妥当,这才提擢到您身边伺候。”
她细声细气,但是语气坚定。周绍诚的目光匆匆一扫,却再也没法移开。
“你——”周绍诚愣住,眼前之人她的面容实在太过熟悉,吃惊之余,手上的书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暮雪微微一笑,伸手拾起书,双手举过头顶,递还于他。
福荣与秦鸣筝还不知是何缘故,讶然地看着二皇子,只见他没一会儿恢复了神色,从暮雪手中取回了书。
那一刻,暮雪隐隐觉得,他取书的手有些微颤。
重华宫的殿中烧着地龙,暮雪与秦鸣筝从地上爬起时俱觉得燥热,直到行至远处,才敢议论起来。
秦鸣筝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低声道:“二皇子疑心可真重,要不是暮雪你能说会道,恐怕不给我们个下马威不能脱身了。”
“是啊,方才好险。”暮雪淡淡地道,“不过好歹二皇子殿下信了我们。”
嘴上这样说,但暮雪心里却知道,二皇子之所以接纳她们,可不是因为她能说会道,而是因为她肖似二皇子过世的母亲罢了。
日头升高,青砖上的积雪开始少量融化。重华宫的金翠楼台,倒映在了安静的水面上。暮雪看着那繁华的殿影,眨了眨眼,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