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八位兄长?”碧月忍不住问道。
相寻摇着头就“册”了一声:“没有八位兄长,叫什么九爷?”
相寻问八位兄长,本就是在讥讽阴差。他们真的滴水不漏倒算了,偏偏流出一点讯息来吊人胃口,着实令相寻很不愉快......
扯什么兄长,是要让阴差没法接话。想不到,话被碧月傻乎乎地接了,相寻不禁有些气恼,回话的语气,自然很是刻薄。
那个刚开始窃窃私语的阴差,听到这里,直接笑出了声。
碧月,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傻话后,也不再说话了。
这时,那个沉稳的声音又响起了,并且果断地结束了这次谈话:“在下还有公务,不敢再烦扰少爷......只愿您安好。”
“哈?九爷,又成少爷了?”相寻不依不饶起来,“那老爷是谁啊?”
“别老爷了,他们走了。”碧月冷冰冰地说完,便再次跳到了相寻的耳朵上,然后就猛咬了相寻的耳垂一口,“敢讥讽我!”
就算十年前的相寻,在这样的对话后,也听得出来阴差知道的,绝对不止这些。然而都对上话了,却没问出什么,让他有些沮丧。
不过,相寻也没向碧月传达什么不满。因为,他还有其他要问的:“你说他们出手救过我?”
“是啊。”
“几时?”
“你们刚准备把那煞尸推进火堆的时候,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
这会,相寻真的忘了那时碧月说过什么了。可他知道,说不记得的话,必然会被刁难,进而影响问答的继续......他又想了想,支吾道:“你声音这么好听,搞得我时常忽略掉你讲的内容......”
如此拙劣的搪塞,当然只能换来碧月一个“呸”声。
不过,马屁的效果还是理想的,碧月终究还是揭晓了谜底:“闯出木屋的人,散魄为煞,他的魂,也被那口秧气打成了阴煞。这阴煞先是乱走了一番,就在你们要把那煞尸推进火堆的时候,又回到了你们背后。而前面和你说过话的阴差,出手把这阴煞给锁走了。”
相寻听了没说话,忽然回忆起那一刻,背后确实有过莫名的寒意,寒意很快又消失了......他的神情,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是在你前言不搭后语时发生的......”
无疑,他的耳垂又遭殃了。
回到房间的相寻,简单洗漱一下后,倒头便睡。这一晚,确实不轻松......可是他刚要睡着的时候,只听得耳边一声尖叫!
“啊!!!九爷!九爷!”既然是耳边的尖叫,当然就是碧月发出的。
相寻的起床气很大,快要睡着时被惊醒的火气更大,他直接就吼了起来:“册!发的是什么毛病!”
“我知道是哪个九爷了!我知道是哪个九爷了!”碧月是根本没理会一脸愤恨的相寻,自顾自地激动着。
忽然听到碧月说知道九爷的事情了,相寻的起床气瞬间就被浇灭了,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又倒趴在床上,急切地对着枕头上的碧月说道:“那倒是说来听听啊!”
然而,碧月还是没有理会相寻,她继续激动地在枕头上跳来跳去,不停地重复:“一定是这个九爷,一定是......肯定是......必然是......”
这是相寻当晚第二次被吊胃口,一下子又把他的起床气给勾回来了:“我他妈的......从没见过这么疯的仙子!”
说着,相寻猛拍了一下枕头,把枕头上碧月震得跳起老高,等碧月踉跄地再次接触到枕头上,他才没好气地继续道:“哪个九爷?冷静些说。”
碧月一下子愣住了,看了相寻一眼,然后作了一个明显在笑的表情:“要我冷静些,是吧?”
接着,不等相寻接话,碧月埋头就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你......”相寻用手点指着碧月,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想马上服软,也不敢来硬的,只得木然地躺了回去。
这当口,自然是不可能睡着的。相寻只得努力地使自己呼吸平稳些,不要显出气呼呼的样子。
“胃口被吊着,怎么睡得着哟......”碧月眼睛虽然闭着,却时不时梦呓一般地,冒出一句气人的话。
相寻气得牙直痒痒,也无可奈何......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卖关子的时候,如果对方完全没有急切追问的兴趣,也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况且,比耐心的话,相寻自认为可以甩开碧月几条街......所以,他的嘴角立刻扬了上去......哼哼,看谁先忍不住......
果然,没过多久,碧月的小尾巴,就扫了扫相寻的耳道。相寻,像是有些反感地揉了揉耳朵,他的嘴里,则发出了迷迷糊糊的嘟囔声,一副已经进入浅度睡眠的样子。
果然,才过了几分钟,碧月就跳到了相寻的额头上:“起来,起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哎哟,放火很累的,明天再......”相寻虽然装出一副又迷糊又无所谓的样子,可碧月这么快就沉不住气,还是让他装了一半就笑了出来。
这一笑,碧月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再开始吊胃口吧,也没意思了,只得气哼哼地进入正题:“他们说的九爷,是个往来阴阳两界的大判官......”
“判官?书我看过不少,可只知道魏征、陆之道、钟馗、崔珏这几位,从没听过什么九爷。”
“你说的是没错,这四位是判官厅四个衙门的堂尊,因为有来历有轶事,所以广为人知。可是这四位,当差不过一千多年,判官厅,却是历来就有的。”碧月一边说,一边在相寻额头上转着圈子,显然对自己的博闻有些得意,“这个九爷,只知道是出现于西汉,却没有关于他生前来历的确切说法。九爷的手段,也是众说纷纭,得到公认的,就是他拘魂镇邪根本不用法器,还自设了一道鬼门,用来拘押他认为该拘押的魂体。”
碧月说得玄乎,相寻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这下,算找到我就是九爷的证明了!”
碧月一愣:“什么证明?”
“我们,都没有法器。”
碧月卷起尾尖就在相寻眼睛上戳了一下:“不想听就算了!”
相寻眯着眼龇着牙回道:“不是不想听,可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共同点?”
“共同点,倒也不是没有......”碧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据说这个九爷行事暴戾,一些上仙有意度化的恶人恶灵,落到他手里,往往被打得魂飞魄散......按说,地府判官,是个修功德的苦差事,功德到了,也就高升了......唯有这个九爷,一边积德,一边作孽,所以到了清代,还有他以判官身份现身的传闻。”
相寻莫名其妙地看着碧月:“共同点呢?”
碧月嗤了一声:“心狠手辣啊!这九爷,是碰上他认为有罪的,就要除掉。而你,是碰上你认为有威胁的,就要除掉。”
相寻也嗤了一声:“一个阴差站在面前都看不见的人,你要他相信自己是个地府的判官,实在牵强了些......”
“这倒不奇怪,就算大罗金仙进了轮回,转世出生的,也大都是凡胎肉身。”
相寻的语气,终于认真起来。“你真相信,我就是那个九爷?”
碧月沉思了下:“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如果你没有一点来历,那位上仙也不会派我到你身边。”
“那如果我的前生,真是这个九爷,照你的猜测,大概是什么原因转世成人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也没有传闻。不过,这肯定是对你的惩罚。派我来的那个宝宝,说你此生多有灾劫,当然是有道理的。被贬为凡人的妖仙,命数自然不会好。”
相寻干咳几声,打断了碧月:“如果理清这些头绪,是为了坐实我这辈子是个苦命人,那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碧月轻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让你受苦受难,也是在度化你,说明你还是受偏爱的。”
“受不受偏爱我不知道......”相寻,忽然觉得碧月有点反常,“倒是你,好像非常希望我就是那个九爷。”
碧月,倒也没有掩饰意图:“那是,你不够分量,我保你一生的功德也少。你来历越大,我攒到的功德当然越大。”
相寻不冷不热地望着碧月,说的话也是不冷不热:“既然我来历这么大,以后,你是不是该敬重我些?”
碧月,则是理直气壮地推翻了相寻的期望:“你来历再大,现在也只是个凡人。我以后又不去地府当差,何必拍你马屁!?”
“册......说是在为我理清头绪......理了半天,对你而言都是好消息,对我而言都是坏消息......”相寻没好气地嘟囔道。
碧月忍着笑,很不真挚地安慰道:“也不要沮丧,人生苦短,只要你经受住了这辈子的考验,说不定,就又能变回那个九爷,继续作威作福了。”
“真是谢谢你,说得我都希望自己短命些了......”相寻很是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