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汽车疾驰而过，彻底消失在街角的夜色之中后，死亡之舞酒吧后门的小巷开始变得沉寂，只剩下左侧墙壁下铁皮门上的微弱灯光，照亮了门前的方寸之地。

一辆早已过时的维勒福尔皮卡，停靠在不远处的角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然而没人注意到的是，汽车的车载电台仍在运作当中，54新闻主持人抑扬顿挫、极具吸引力的声音透过车门过大的缝隙，小声地传递了出来。

“……夜之城的居民们，晚上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布雷泽，今晚给大家分享两个好消息，先说第一个：距离上次太阳风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水晶宫太空站已经全面恢复了所有运行设施，可喜可贺！另外新一轮的观光名额抢购通道已经开启，仅仅只需要20万信用点……”

林奇稍稍低下头，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乔什已经进去了半个小时，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不过乔什办事一向稳妥，林奇也没有过多担心，于是继续安静地听着新闻。心里想着从太空站往下看，不知道地球是不是就像米丝蒂说的那样，是一个漂亮的蓝色圆球。

几天前六街帮的安德烈·尤因忽然找到乔什，说是自己有批货被几个不知名的小子给劫了，不过事情涉及到了城北工业区的漩涡帮，这让安德烈不得不谨慎处理，毕竟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没人愿意去招惹那群疯子。

于是接到委托的乔什找到了正在休假的林奇，决定先把人找到，问问清楚。

新闻还在继续：“而第二个好消息就是生物技术首席执行官斯宾塞先生正式确认克隆器官将放开购买资格，过度赛伯化的夜之城居民们，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试想一下，谁也不想哪天发了疯，然后变成一个没有脑子的杀人狂，如果能把闹钟放在床头，完全没有必要装进眼球里……”

这时口袋里忽然传来的震动，打断了林奇的思绪，当手机被拿出来的那一刻，刺眼的亮光便充斥了皮卡汽车的内部空间，脏兮兮的内饰、断了一截的方向盘和碎裂的仪表盘玻璃都无所遁形，显露在空气当中，同时也将林奇年轻而消瘦的脸给照映了出来。

但林奇似乎早已经习惯了眼前的这般，只是微微眯着眼睛接通了电话，希望乔什已经顺利找到了委托目标。

“MD，找到他了，不过让他逃了，估计往后门去了……”电话那头话还没说完，小巷左侧灰蒙蒙的铁皮门便轰的一声从里面被撞开，伴随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嘈杂刺耳却又富有节奏感的摇滚音乐如同海浪一般汹涌而来，瞬间铺满了整个小巷。

林奇抬眼看去，为首冲出的那人穿着灰白色的马甲，暗蓝色的工装裤，光秃秃的脑袋上，几根软管从后脑接入颈部，三角形蜂窝状的视觉增强仪取代了原本的眼睛，镶嵌在颅骨上，发出亮红的光芒。

他出来后，拿起吸入型治疗器猛地吸了两口，伴随着卡巴克洛和苯二胺卓类药物的双重作用下，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紧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那人光着布满黑色条纹纹身的上身，穿着灰暗的工装裤，一小撮血红色短发耷拉在圆形歧路司义眼一侧，从鼻子开始直到颈根部的倒三角区域被挖空替换成更先进的黑色义体结构。

只见他一把夺过为首那人的治疗器，刚吸了一口，却发现已经用完了，愤怒地用力一扔，然后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看见他了，乔什，但他手上没拿东西。”林奇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的两人。

说实话林奇并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在夜之城谁也不准这些超人类转化先锋会不会在下一秒就陷入赛博精神病的癫狂之中，不过既然接了委托，为了挣些信用点也就不得不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门内又钻出两人，同样都有着经过复杂义体化的面部以及浮夸的黑色纹身，不过他们手上都拿着风格化的达拉理工动能微冲，枪口还微微冒着热气，似乎刚刚经过了一番战斗。

最后那人出来后便紧贴巷道墙壁，探头望向人影闪动的酒吧内侧，见没人追来，朝着最先冲出的身穿灰白马甲的帮派成员嚷嚷着什么，只是在嘈杂的音乐下，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我这边遇到了点麻烦，你先拖住他，MD，我马上就到。”电话中另一头乔什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并且不时传来刺耳的嗡鸣声，显然是周围巨大且嘈杂的声音通过耳蜗内的毛细胞转化为电信号后，对低劣的颅内通讯义体产生了强烈干扰。

见没人追来后，少了半张脸和大部分脖颈的漩涡帮成员让身后的两人守住酒吧后门，然后推搡着前人赶紧离开，奔跑的过程中，歧路司义眼正发着微弱的红光，像是跳跃的鬼火。

见此林奇也没有犹豫，随手关掉车载电台，快步跟了上去，而守在门口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林奇的动作，只是紧张地不时探头观察酒吧内部。

随着逐渐远离死亡之舞酒吧的后门，四周又逐渐安静了下来，附近高大的工厂房梁借着远处绚烂的霓虹灯，在地上投出交错的阴影，遮住了角落里成堆的废旧工业材料和生活垃圾。

林奇的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人奔跑的速度犹如往日的世界短跑冠军，或许是因为他们腿部的合成肌肉纤维输出了足够强大的动力，这让林奇有些始料未及，险些跟丢了目标。

不过就在两人快要跑出工厂范围时，林奇单手撑着前方早已被烧成骨架的车辆棚顶，飞跃而过，趁势甩出一把匕首，转瞬间，匕首便尽没于穿着灰白马甲的漩涡帮成员的后脑勺，顺便切断了连接后脑和颈肩的软管。

还在奔跑中，那人便扑倒在地，软管顿时涌出灰红相间的组织液，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便不再动弹。

另一人听到声音回头望去，惊恐的发现自己的伙伴已经倒地，踉跄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夺命狂奔，然而没跑两步，身后又飞来一把匕首正中左腿膝窝，也跟着摔倒在地。他翻过身试图找到袭击自己的人藏身位置，歧路司义眼的红光在黑暗中清晰可见。

林奇缓步走了上去，再次扔出一把匕首，扎在了另外那人的肩膀上，打断了他试图从身上摸出什么有用武器的动作。

“尼克·盖伊？”林奇缓步上前出声询问。

即使有着疼痛阻隔器的存在，伤口上传来的疼痛不过是蚊子叮咬般微不足道，但阴影下林奇的冷峻的脸依旧给那人带来了莫大的恐惧，他没有接话的打算，仍试着挪动身躯远离林奇，逃到不远处有着明亮灯光的街道上去，那里正停着他的汽车。

看见林奇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那人顿时僵在了原地。伴随着早期对讲机中出现的“沙沙”声，说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朋友，我根本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