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湾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地方,虽然山不是很大,但依山而建的房子,却天然地形成了一个院落,由于宗族的繁衍,我们这支历经迁移的龙氏后人,在毛粟山、石宝冲、长塘冲三个刘氏院落的中间位置,背靠山脚,前临水田,燕子衔泥般建起了四五栋木房,形成了一个分支。
明末以来,龙氏家族在当地都是一个大族,自开基祖国显公夫妇“一母生九子”、赋晚公移居九间塘,血脉传了二十多代,形成了九间塘、新屋里、老屋里、竹山湾四个院落。
建于清末、经久弥坚的龙氏宗祠,坐落在出产丰裕、土地肥美的田垄之中,傍着一棵成长了上百年、四五个男子汉也不能合抱的桂花树,预示着这个宗族、这支血脉会永远的绵延下去。
新中国成立,改变了很多外在的东西,我们的宗族院落逐渐被打破:解放后不久,先是成立农业合作社,然后又成立人民公社、生产大队,就在这个时候,竹山湾被划进了另一个大队,为纪念新时代的到来,上级命名为“伟胜大队”,其余的三个龙氏院落和族人,大部分留在了桂花大队,守护着那株伴随宗族成长的大桂花树。
在这个新的大队里,竹山湾生产队不再只是龙氏族人的聚居地,增加了三户刘姓人家,这和刘氏院落环绕周围、两姓通婚联姻的现实,大有打破原始氏族院落的态势。
第一家的主人是位大帅哥,父亲晚先生是民国年间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中医,数代祖传行医,特别是治眼疾独有心得,因此积累了厚实的田地与财产;我的爷爷辈,解放前都是他们家的佃农。在历史变革的车轮之下,他家的房子分给了石宝冲的一些农民,他们的家庭也开始分崩离析:老大一家划进石宝冲生产队,老二正在接受政府的改造,他是最小的儿子,据说得了父亲的真传,医术比起受政府聘请在医院上班的兄长更高,但也只能在竹山湾生产队劳动挣工分。
第二家也是被拆开的家庭,老大分在长塘冲生产队,老二、老晚和父亲一起分在竹山湾生产队。他们的父亲身材高大,在南方农村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人称“晚德长子”,应该是在七十年代末或八十年代初才过世的,但他们的母亲是谁,我没有见过。有趣的是,他们三兄弟中,只有晚崽继承了父亲的身高,是全生产队个子最高的一个,因为腿太长,搞“双抢”的时候不能踩打谷机,只能和女人一起做些看似轻松的活,拿更低的工分;更有趣的是,他却娶了全生产队最矮的女人,生的后代也不高,“晚德长子”的基因,就这样慢慢消失在历史的大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