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似的疼痛,竟有些贯穿每一根神经的意思。于是,恍惚间听见远方有人呼唤,微微颔首着睁开眼睛,却是翱翔于远方的鸟儿与渐渐落入大地的纸飞机。所以,一切都像是偏离计划那样,任凭自己在一片眩目的光芒中,忘记了时间,而这片青空中诞生的白云,是很久以前一直一直都不曾看见的。我想我能更清晰的表述出感情的另一端了——失去……
徒然间,我有些回过神却不知怎么的,竟想将之前思考的问题抛给身旁这个曾经的死对头,“当你向秋日高远的天空投出纸飞机时,你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或许是被我突然的不明意义的提问给惊住了,煌挠了挠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一样,最后也是叹了口气放弃挣扎的挤出一句:“像是世界没有疾病……没有战争之类的吧。”
“很伟大嘛。”我由衷感叹起她的理想抱负。
“还好吧。”她得意的笑了笑,接着向我问道:“你呢?灰喉。你的愿望呢?”
一瞬,我也有些难以抉择,可若是遵从内心的抉择,那毫无疑问:“我是希望能一直飞下去,永不坠落。”
“为什……”
我打断了她的提问,自顾自说着:“它就像是一个故事的载体,被人们含义寄托的投向天空,即使是天真无邪的小孩那里也蕴含着最纯粹最快乐的回忆。既然离别是多么痛苦,那离开这些故事这些感情就是一样的事情。那如果故事不落地,那就是不曾同他们告别。”
我不知道她听完后是何种表情,只是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叹息和渐渐温暖的体温。
“知道为什么,我会问你是不是被欺负了吗?”煌的声音更靠近了些,我想再挪动一下位置离她远一些,可她却用双手穿过搭在剪头的发梢接着轻轻抱住我的脑袋,将我拥入怀中,用着印象里她从未对自己的温柔声音在耳边轻声呢喃,“因为你眼角的泪痕,还有那副疲倦毫无生气的表情,已经完全不是我认识的你。”
此刻,我已经明白,自己在不经意间忘却了应当记住的泪水。对于她的靠近与拥抱其实早已不是那样的排斥,这是自己对过去的偿还,是已经偿还过头的偿还。
“抱歉,煌。”当压抑的情感被扯出时,却没有想象中那样落泪,只是平淡无奇的一句道歉。这是对过去自己的出言不逊和无知,也是对不可能留住感情的淡漠。
其实,我一直用朋友知己的情感,用过去自己的行为逃避的,正是内心藏着的爱意。这是,我看着落日下的影子,光亮处的女孩,坠落的纸飞机所渐渐洞悉的。
“明天演唱会的压轴,我会为你加油的。”
“对不起,那已经不属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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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这贪得无厌,依旧在植物上留存着些许的末秋的青色,才让上午的秋日骤雨落下的吧。当雨声在屋顶响彻着,我由衷希望今天的演唱会不要举行多好。
毕竟是从自己手里溜走的机会……倒不如说是放走。
整个白天我都坐在镜子前,望着不再病态的脸颊拨弄着发梢,边上放着一把银白色的剪刀。具煌所说,这是她自己用来修剪杂乱毛发的剪刀。
其实,我对演唱会从来不感冒,无论是否关系到自己的感情。可唯独这一次,我却有些徘徊不前。因为放弃的选择总是突然到来,它夺取了时间,就连昨日钻心的疼痛也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我知道,有些事放弃会充满遗憾,遗憾又会带来痛苦,痛苦会将记忆困在回忆里,而回忆会让现在停滞不前。而环顾着有些褪色空荡的房间,门也依旧保持着被冷冷关上的模样,我也应该差不多意识到——能带自己走出这里的人已不存在。
【一定要拥有吗?或许,失去会轻松一点吧。他的确是能带我回到人海的那道光,但,我不是能留在他身旁的享受温暖的人。】
这样想着,我嘴角浮现笑意,从一旁拿起了剪刀,也听清了雨声从嘈杂变得稀疏,最后……大抵是停了。所以还是举行了好啊。
同时手机上也弹出提示收到了那一条“演唱会继续举办”的消息……
从演出开始,便靠在了远离观众席的高台栏杆上,轻触了下肩头,依旧是有些不习惯那里空荡的感觉,当远处的音乐和欢笑,被顺遂的风带到耳边时,似乎那股违和便更加强烈了。
“明明只是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反而不习惯了。”我自言自语的说着,看着往身边走来的人挤出了笑意,“主持辛苦了,阿米娅。”
“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毕竟大家的热情很高涨呀。”她笑着走到我身边,打量了一番后脸上露出了些惊讶。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灰喉你把长发剪掉后,有点回忆起过去的时光了。”说来也是,身边的人突然变回以前的模样换做谁都会有些不知所措的啊。
接着,是沉默,我们彼此都没有想说的了……或者说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却在这种时候碍于情面没法开口了。
所以为了打破这份尴尬我开了口:“没什么想批评我的吗?阿米娅。”
“如果你指的是将邀请函给羽毛笔这件事的话。”她露出坦然的笑容来回应,“但我想,灰喉小姐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把头发剪回去呢?”
“想了想,自己的过去还挺脆弱的,像这样的冷风轻吹几下便消失不见了。”我指了指自己系在衣角的灰色羽毛,将视线投向舞台观众区,无可奈何的继续说着,“当初留长发的理由或许已经被我舍弃了也说不定啊。”
阿米娅没有继续和我说什么,只是背过身去,默默吹着晚风。过了许久她才接着和我搭话:“不看看自己身后的风景吗?”
我摇了摇头,因为很清楚,身后的景色是日暮西山,是斜阳的余温,是风拨开秋日的枯草,是远处的歌声透过风留在了身后。
“说实话,当时知道你将那张邀请函送给羽毛笔时,我更多的是不解。明明是向博士表白的好机会……”或许是风让她冷静了些,终究是向我提了问。
“那不是喜欢,阿米娅。”我努力掩饰着回答。
“就是喜欢……”
“都说了不是!”近乎是她说完的一瞬,我的话语便脱口而出。
“喜欢!”她的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
“绝对不是……”
“如果不喜欢,那你在博士身边露出的笑容都是假的吗?那些弥足珍贵的时光都是可以随意丢掉的吗?你告诉我,灰喉!”她的这番话已经几乎是质问了。
而胸口处愈发的绞痛,似乎也在祈求着她别将这份藏好的感情撕开。
“说点什么吧。”阿米娅走到面前,紧盯着我的双眼。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对,只是隐隐约约听着那边的舞台传出舒缓的曲调与不符的伤感词句,但细细听起来就像在自嘲自己废物人生的挫败无力感,像是喝的烂醉后自言自语的真言。
或者说听着它就像看了一场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炸开后是迎接的便是绚丽的死亡,结束的很突然,藏起了许多挣扎的过去。
是的,自己一直在挣扎,挣扎着逃避,挣扎着离开,却从未想过挣扎着反抗,现在也是一样,所以我只能缓缓开口:“可以……别再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对他的感情是爱恋的吗?”
她沉默着,握住我的双手,等到再开口时已经充满了惋惜的语气:“灰喉,你还在对自己耿耿于怀吗?”
我点了点头,她说的没有任何错误:“其实,就算我真站在那里向他表达了心意,被拒绝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至少可以试一试啊。”阿米娅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被我打断了。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跟我去到观众席的前台:“马上给你看一些东西,我想你就明白了。”
说罢,我迈出步子,尽量做出毫不在意的状态,背对着这个为我操心的女孩。
但事实上,我何尝不明白试一试这个道理呢?握不住的东西对我来说太多了,因为自己过去犯的错和性格造就了现在的事与愿违,所以,明白了这一事实也就会一点一点,放弃了留在他身边的想法。
况且……“根本,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对吗?”我带着阿米娅不知不觉已经走入了人群,一直到了目标的面前才驻足停留,而刚刚那番话也引起了周围不小的讨论。
面对我的提问,和四周人那错愕的神情,他只是简单笑了笑简单的回答了两句:“这是从头到尾就既定的事实,我对你有的只是和他人同等的关心。不过,头发有些剪短了。”
博士的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似乎是早就等着我来到这里向其求证一样的自若。这时作为压轴特邀嘉宾的羽毛笔,从后台登场在观众的注目下来到台前。
我撇过视线,发自内心觉得她打扮的很好看,比自己这幅带着围巾不修边幅的模样精致许多。于是,我开口道:“抱歉羽毛笔,今天,你是主角,但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
“……当然。”她的声音有些担心的颤音。
我向她笑了笑,转过脸面对身前的男人,向他开了口:“如果我在这向你表白,你会同意吗?博士。”
霎时,全场迸发出一片哗然,稀稀疏疏能听见对我的数落和起哄。可现在我早已无视,静静的等待着男人最后的动作……
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在众人面前从腰间取下系着的一片灰色的羽毛,毫无迟疑的放回我手中,“当年你存在我这的羽毛,如今物归原主。”他说完便回了位置安稳坐下,面带笑容的向羽毛笔挥了挥手,一切就和什么都未发生般平静。
“这是拒绝了吗?”
“应该是吧,我记得退还羽毛就是表示不接受吧。”
现场除了议论声,已经听不见其他的了。不知道此时是何表情的自己,选择了抬起头望着已经有些许暗淡的天幕。
“走吧灰喉,我已经明白了。”阿米娅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温柔的拉起我的手,用着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诉说,“这个世界关于爱情的规则莫过于如此了吧,遵守是必然,即使它很荒谬。最后的挣扎很精彩,灰喉。”
仅仅一瞬,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似潮水涌上面门,有些呛着了鼻腔,润湿或许也惹红的眼眶。这是寂寞和痛苦,此时注定是无穷无尽……
但我知道,这拒绝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它不会留给我时间去叹息,更不容许泪珠在今天真正的女主角面前流下。
于是,我背过身长呼一口气,努力将声音平静的从嗓间挤出,但依旧难免哽咽:“叹气和哭喊是会让幸福溜走的,羽毛笔。”
女孩有没有听清我并不知道,但现在能做的只是将脸埋进宽松的围巾里,拖着承重的步伐和阿米娅向远处离开。
身后没有响起舞台应有的歌声,也可能是我听漏了吧。但当起哄与洋溢着欢快的氛围轰动时,那两人在舞台上相拥的摩擦声我竟也能听见。
“世界好吵啊,阿米娅。”我停下脚步,不想转身默默抹了下眼角。
她走到我身边,将遮住脸颊的围巾拉到脖颈间:“至少最后也是难得的挣扎了一下。”
是啊,我一直以来似是在放弃也像是在等待,最后的挣扎无非是让不经意照在身上留有一些温度的光,彻底离去罢了。
没有说话,她就替我擦拭眼角,拉着我转过身,温柔的说着:“眼眶红了,就交给夕阳去解释吧。”
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舞台处,望见了牵上彼此手的两人,心中的苦楚与不甘泛起自是不必谈,可看到那两个幸福的笑容倒也是窃喜了一瞬。
“不去说点什么吗?”身旁同我一样伫立原地的女孩,笑着向我说到。
“不想说。”
她愣了下,拍着我的背,“不说的话,就真的没机会了哦。”
是的,没机会了,以后……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发颤的喉咙有些说不出的哽咽,一想以后可能遇不到他这般惊艳了时光的人,我不自觉微微张开口……
可下一刻……他不知怎么的将视线送往自己这,没有张开口说什么,只是留下了笑……
一瞬,我竟有些明白了,不想说些话的原因是什么了。
于是,我顺着自己在夕阳下被拉长的影子抬起头,像是看到了天空中不知何处而来的纸飞机,也看见黄昏已近尾声,残阳的光逐渐被黑暗取代,风吹起不远处湖面的波光,吹起已经不在的发梢,却吹不散已经发生的故事,眼前的一切是想和世界请个长假,于是轻声呢喃着:
“因为关于他,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