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第十一食堂只有五号人,和阎解成同辈的,有三个小伙子。
一個叫钱良。
国字脸,络腮胡,不到二十来岁两腮便已经刮得铁青。
另一个叫魏成。
一米八多,壮硕,大背头,典型北方人样貌。
和阎解成一样,这两位都是新招进来的工人。
第三位有点不一样,据说是厂里多年的老工人。没见面之前,阎解成和钱良他们一样,还以为他是有多年厨师经验的老师傅,还想着能够“老师傅带带我”。
可见面后才发现,这位还不如他们。
他叫蒋援朝。
黑黑瘦瘦的,总是缩着个脑袋,不敢和人直视。据说是个老病号,什么活儿都干不了,十天倒有八天不来。偶尔上班,也只是给安排一些例如擦桌子之类的活儿。
至于食堂厨班班长,则是阎解成之前考核的时候见过的那有强迫症的老头,人叫吕和。
名字带个“和”字,实际上是个脾气暴躁,性格执拗的老头。据他要求,洗菜和烧菜前,都要洗手超过三十秒钟。餐具和道具要洗三遍以上,并用开水消毒。抹布要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不同厨具要按大小顺序从左到右排列在一起。
有一点没做到,照头就是一板栗。
很古怪的几个人,但不管如何,在这一九六五年元旦前,阎解成正式成了红星轧钢厂的一名工人。
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钱良,魏成和阎解成三人很快打成一片。至于蒋援朝这个病号,几人都很有意见。
“大家都是工人,凭啥他能一直不上班也有钱拿?这不明显地将工人也分成三六九等吗?不是说共场主意是人人平等的社会吗?这算哪门子的平等?”
“病号?我也未尝没病。可怜?我也未尝不可怜?”
“病号就歇着去呗,再多招个人进来帮忙。实在不招也行啊,工资匀点出来给我们。招人进来不干活,这不恶心人吗?”
三人对这种有失公允的事情强烈谴责,当然,也只限于“谴责”。这种可能有上等家庭背景的人,他们实在不敢招惹。
同时,他们也有一个共识——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样,三天俩头地不上班,那该有多好。
钱良喜欢唱京剧,尤其喜欢唱七爷那句“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子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据钱良说,他爹解放前就在娄振华的轧钢厂里干厨师。要不是他爹自小逼着颠勺背菜谱,他早就去当京剧演员了。
魏成则喜欢吹口琴,尤其喜欢在钱良唱京剧的时候吹口琴伴奏。
阎解成不懂京剧,也不懂口琴。但不妨碍他知道这两人一个五音不全,另一个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这不,几人刚收拾完厨房,还没到择菜洗菜的时间。钱良唱起了京剧,魏成则又吹起了口琴。
两人一唱一和,煞是难听。
过了会,后厨传来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吕老头的声音传来,“鬼哭狼嚎的,再吵我睡觉,我把你们腿打折扔出去。”
闻言,钱良和魏成只能悻悻然作罢。
阎解成问道:“这老头脾气这么暴躁,知道啥来头吗?”
早已经不是旧社会了,轧钢厂三令五申,人人平等,不能随意打骂学徒工和徒弟,可这老头好像浑不在意。照样该打打,该骂骂。
钱良道:“我还真知道一点事。”
阎解成和魏成忙追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