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王司吏正自苦恼,一时也就忘了打发张彦下去。
不料此时听他开腔,竟还要为自己出主意?他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又是初涉公门,能出个什么好主意?
虽说心里不大看好,但王司吏仍然点了点头:“说说无妨。”
张彦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轻视,却也不甚在意,径自说道:“敢问总书,礼房职掌何事?”
王司吏便有些不耐烦了,让你出个主意,怎的还问起我这些东西来了?正欲出声喝斥,猛然又省起这少年确实是刚来县衙,不熟悉各房事务也实属正常,不应过分苛责……
这一点,他还真没猜对,张彦其实是在明知故问。
早在昨日到衙时,小张书办就曾下过功夫,简单了解了各房日常所要负责的事务,为的是避免第一天就出差错,被某人抓住痛脚……
当他得知,礼房居然掌着考勤之事的时候,就感到很不可思议了。
试想,吏房既然负责的主要是人事方面,相当于现代企业的人事部,那么就应该负责考勤这一项工作……虽偶有例外,但大抵情况都是如此。
因而,礼房负责考勤,这从理论上是说不过去的。
也正因为这个,张彦才会有此一问。
最终,王司吏很有耐心的为他解答道:“礼房,顾名思义,举凡与礼乐相关诸事,大都由我礼房总揽,如县试、祭祀、旌表、节庆等,此外尚有出行仪制,清晨排衙,各房班科画卯入值诸事。”
张彦顿时皱起了眉头,奇道:“阖县吏胥出勤,为何要归我礼房来管?”
“这个……”
王司吏想了想,才答道:“早先应是吏房的职事,后来划归了礼房,从此便成了定例。”想想似无不妥之处,又跟着补充了一句,“此乃分内之事,推脱不得的。”
“那倒未必。”张彦摇了摇头,笑道:“敢问总书,何谓定例,何谓祖制?”
王司吏眼睛不由一瞪,隐约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时又感到脑子不太灵光,求助似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若祖制与旧例冲突之时,当以何为依据?”张彦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
“着哇!”
王司吏如梦初醒,猛的一拍脑门,兴奋得近乎是吼出了一句:“当然是祖制最大!哈哈哈哈……贤侄果真了得!不愧为张相公之子,当真英雄出少年也,老夫果然没看走眼!”
突如其来的赞扬与肯定,倒是弄得张彦一愣一愣的。
心里认真的数了数,发现对方这句话中,一连用了整整五个表达肯定的词汇,其中用来夸赞自己的,竟有四个之多……
外间的书办原本正在各忙各的,猛然听到里间传来的爽朗笑声,下意识的都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奈何隔着一堵墙壁,根本看不到里头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反应过来后,有人悄声嘀咕道:“这个张彦,肯定又在拍总书大人的马屁了!”
大人这样的称呼,于当下并非官员专用,也算不得多尊贵的称谓。若是硬要用来称呼官员,往往还得在前头加个‘老’字,以示尊敬。
尽管心中腹诽不已,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张彦当真好本事,不过片刻功夫,就能令总书那张从早起便黑着的脸乌云转晴。
这一马屁功夫,拍得着实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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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晌午,到了饭点时间,阖县吏胥纷纷涌向食堂吃饭。
对于非经制吏,衙门还是管饭的。
此情此景,倒让张彦回忆起了当年在学校时,挤食堂排队打饭的经历……
却说这‘食堂’的叫法,最早可追溯至唐朝,到了如今的大明,官府衙门里基本都设有食堂,且还分了等级。
前院最大的食堂,乃是专供胥隶等人就餐之所。至于吏员食堂,则要相对高级一些,此外还有官员用餐的膳馆。
官员用膳,倒不必非得挤在食堂进行,但膳馆必须得有,这是朝廷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