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见面异常顺利,王司吏只简单问了几句,就亲自领着张彦去往吏房。
和朝廷里的吏部差不多,吏房作为名义上的六房之首,主管县里人事,一应吏员佥选,首先要经吏房开具结状(无罪证明),这是一道必要的程序。
礼房的王司吏,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唇上蓄着八字须,相貌倒是平常,如果不是穿着那一身吏员巾服,便是连威严都感受不出几分的。
路上,他对张彦说道:“原本在这之前,须得找人联保,县里才会给你开具结状……不过有我亲自带着你去,便相当于做了个担保,吏房那边会给这个面子的,回头你补一份街坊联保就是。”
张彦住在小山村里,自然不存在所谓的街坊,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回去找几个邻居联名作保,这倒是不难办。
紧接着,王司吏又补充道:“吏房开具结状之后,还有老爷们要试你。不过你是非经制吏,照着规矩,只需过了廖主簿那关就成,这点倒也无须担心。”
张彦疑惑道:“这却是为何?”
王司吏并不回答,只是冲他神秘的一笑。张彦立即就明白了,这廖主簿是罩着王司吏的,简单来说就是自己人……
他们径直来到第二排廊房,打头一间就是吏房。
到底是六房掌案,外间的书办就没一个不认识王司吏的。他领着张彦进门,先是问过外间书办,知晓里间只有赵司吏一人后,当即哈哈大笑,直奔里间而去。
“赵老弟,我到你这串门来了,可否欢迎?”
“来都来了,我还能将老哥你拒之门外?”随着话音传出,通往里间的门帘儿从里边一掀,一个青壮男子迎了出来。
张彦打眼望去,见其长着一张圆脸,身材微胖,留有两撇精干的短须,一双小眼睛看着很是精明,年岁却才不过三十五六。
一身装束,倒和王司吏一样,穿的青色盘领衫,头戴一顶黑色吏巾,耳后一对短小的双翅正随脑袋微微晃动,颇具喜感。
王司吏让张彦给他见了礼,口中只是笑道:“人情推却不过!这小子,我瞧着也甚是灵醒,便将人给领到老弟你这儿来了。”
赵司吏听了这话,哪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很是爽快地点头,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有老哥你的情面在,我哪敢说半个「不」字?”转而,又望向张彦,“保书可曾带来?”
不用张彦回答,王司吏立马接过话道:“他来得太过匆忙,原也没想着今日就能办妥,保书倒是未曾带上,是我性子急了些。”
赵司吏一听这话,登时皱起了眉头,很快又释然一笑:“也罢,既然老哥你都亲自出面作了保,这结状我也敢开,明日带来补上就成!”
三言两语间,俩人便敲定了章程。
赵司吏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迅速开好结状,并盖上了吏房专用印章。张彦的人事佥选,算是正式进入了流程。
对此,默默立于一旁的张彦咋舌不已,心说古代都讲究如此高效率的么?
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能领悟其中奥妙。张彦亦不例外,他只是惊讶于某教谕在县衙的关系而已。
有关系才好办事,这一定律,可谓古今通用。
王司吏应该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行动十分果决,办事毫不拖拉,走完吏房相关程序后,又带着张彦转往主簿厅。
赵司吏站在门口,捏着下巴上的一簇短须,目送二人离去。
拧眉沉思片刻,他毅然转身去了承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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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山县里,除了主官知县外,原本还设有县丞、主簿、典史各一员,即‘一县二尹三衙四老典’。
后来朝廷大批裁撤冗官冗员,萧山既非附郭首县,又不是人口大县,便裁去了县丞与典史之职,只留下知县和主簿这两个职务。
按说本应留下典史一职的,因为朝廷有过规定,县编户不及二十里者,县丞、主簿并裁。
但规定是规定,具体到地方的施行上,又要因时因地而作出些许调整。何况此次裁撤之规,本就不是因编户过少问题而引发的。
萧山县的情况比较特殊,当时典史正碰上缺额,任上的县丞又表现得极其平庸,故而最终决定裁去县丞一职。
然而当时的主簿却是得以留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