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什么话,由于距离远了些,张彦倒是听得不甚清楚,只隐约听到几个字眼,像是说得秋闱之事。料来,应是讥讽那姓高的今年乡试又落了榜罢。
看来文人相轻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这和他的关系不大,如今的他,连个正经文人的身份都还没有。今日所见,也就纯当笑话看看而已。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后,张彦也终于来到了县衙。
本朝衙门统一规制,尤其是在外围建筑上,各县大都别无二致。大门外是著名的八字墙,朝南而开,墙上贴着几张告示。
值得一提的是,县衙大门外,端的热闹无比,笔墨纸砚讼棍掮客茶摊等生意,看着十分兴隆,一派闹哄哄的景象,有如集市一般。
此番想要解决丁役摊派的问题,无非是从县衙这里着手,走通了门路,再占上一个‘理’字,徐家那边纵是勾连了里长又如何?
当然了,这也确实有些难度。
若非现在囊中多出几两银子,人家未必肯买他这秀才儿子的账,那时张彦就得另想法子,求见县令身边的师爷了……县老爷固然不太好见,但只拜见他身边的幕僚,张彦自信还能办到。
一个穿越者,若连区区师爷都搞不定,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对此,他倒非常乐观,驻足片刻,正要抬步上前,却见衙里出来个五旬老者,作那儒士打扮。
衙门里龙蛇混杂,有文士进出并不奇怪,恰好这时又有衙差回衙,与那老者照面后,行礼打了声招呼,张彦分明听见,那衙差称其为“吴师爷”!
如此一来,倒让他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师爷好歹也是县里的二号人物,除了知县他最大,若能借机抱上这条大腿,漫说徭役之事可轻松解决,将来自己在县里不也能横着走?
想到就要去做,张彦在大事上向来雷厉风行,当即迎面向那老者走去,兜头便是一揖到地,语声十分恭敬地道:“草民见过吴师爷!”
老者让这一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头脑有些发懵,不知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少年究竟想作甚?略略回过神来,他才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张彦,临浦麻溪人。”张彦恭声作答。
“唔?你叫张彦……临浦乡人?”老者惊咦出声,继而对他说道:“且抬起头来!”
“是。”这回,就连张彦都有些懵逼了,自己已经那么出名了吗?不应该呀!
“像!太像了……”老者细细端详他的面容,口中啧啧有声,末了问道:“少年郎,汝父可是县学生员张良平?”
张彦这才了然,敢情人家是对他老爹有印象……
只不过,这人怎的如此无礼?按说即便他贵为知县幕宾,也不该对自家父亲直呼名讳才对,秀才在县里的身份可不低!
他心中毕竟还打着小算盘,暂时也无暇去计较这些,只得沉声答道:“正是在下先父。”
“是了!”老者轻轻颌首,抚须微笑,“你容貌酷肖乃父,若说不是他儿子,老夫也是不信的。”顿了顿,他又问道:“你此番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张彦心说我倒不是有意要找你,这般相遇,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当然嘴上不能这么去讲,且看这人一副自来熟的架势,显然是与自家父亲有些渊源。
那便能算作自己的长辈了,这或许也是个机会!
张彦心中一阵狂喜,面上却是平静无波,不卑不亢。
“家父故去后,我张家在乡里再无地位可言,某些宵小之辈趁机跳出,对小子百般折辱不说……”话到此处,神情已然变得分外激动,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今次,又妄图以徭役加诸于我张家,简直欺人太甚!小子苦忍彼辈多时矣!”
老者不知他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见他情绪突然格外激动,赶忙出言安抚道:“切莫急躁!吾观汝之言行,亦是饱读诗书之人。须知,静心修身乃德之根本,遇事怎可如此沉不住气?”
“是,小子谨受教诲!”
不知觉间,张彦已经改变了称呼,俨然以晚辈身份自居,张口闭口,用的都是对待长辈才有的口吻。他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紧紧抱住眼前这条大粗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