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秀宁和李秀蛾,又打扮成公子哥的模样,去望江南喝茶看戏。掌柜的一看到她们两个,马上在前面带路,李秀宁趁机向掌柜的打听起了文公子的情况,结果掌柜的却避重就轻地说道:“小人与文公子不算熟,文公子来的次数不多,但是小人与柴公子倒是熟悉的很,他可是鄙店的贵客,文公子与小人交待过,说二位是柴公子的同乡。二位既然是柴公子的贵客,自然也是小店的贵客了”。李秀宁见从掌柜的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就不再问他,安心的坐下喝茶看戏。接下来的几天里,李秀宁两人每天都准时去酒店喝茶看戏,把【玉树后庭花】这部戏都看完了。这天两人又到店里看戏,正好碰到文公子也在,文公子见到两人,欣喜地说道:“我今天休沐,正好可以陪二位一起好好看看戏”,李秀蛾叹了口气道:“这部【玉树后庭花】是挺好看的,但是我们都看完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戏上场啊”?文公子笑道:“这排一部新戏可不容易,得先找人写好话本台词,然后还得配上乐谱和歌舞,再找人来排练演奏,一部新戏要定下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李秀蛾叹气道:“唉,这天天看同一部戏的话,就算戏再好看,也会看腻的啊,而且这部戏结局还挺伤感的,看多了只怕容易伤心”,文公子笑笑不说话。李秀宁茬开话题道:“柴绍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文公子见她问起了这个,便跟她说道:“这个可不好说,听说这次出征,是为了圣上八月份的北巡做准备,由禁军右统领宇文将军领军,他征战沙场多年,对付瓦岗寨那帮乌合之众,肯定不会有闪失的,你们也不用担心了”。李秀宁得知是这样,也只能叹了口气道:“就算此行没有什么风险,但是瓦岗寨的那些叛军,只怕也不是短时间能平定的吧”,文公子笑道:“我虽然不知道现在剿贼的情况,但是我估计,他们在八月份圣驾北巡之前,应该能搬师回朝”。李秀蛾接过话来说道:“那还得两个多月吧,要等这么久啊”。文公子便问她是否有急事,李秀蛾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其实李秀蛾想的是:自己两人身上钱不多了,要是再找不到差事,二少爷又不回来的话,两人真的只能打包回鄠邑老家了。
三人看完了戏,文公子叫来了戏班的班主,问他道:“最近怎么老是演这部戏,你们就没有别的新戏了吗”?戏班班主陪着笑脸道:“文公子您是知道的,这排一部新戏可不简单,现在外面到处是战乱,这关中和长安城,现在虽然还算太平,但也有不少人回家乡避难去了,原来好多称手的人,现在都不在长安。别的不说,现在就连找个会写话本的人都很难,要想凑齐一帮人排新戏,可是不容易呢”。文公子听了,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戏班班主又接着说道:“再说了,这长安城里的人,就喜欢看这种情情爱爱的戏,对这部【玉树后庭花】可是推崇之极,小人们想着,现在又没有什么好的新戏,也就只能演这部戏了”。李秀宁好奇的问道:“这话本要怎么写啊?可否跟我们说说”?戏班班主当即命人拿来了【玉树后庭花】的话本,李秀宁看过之后心想:这话本写的确实不错,不过好像也不是很难吧,这不就跟太史公写的列传差不多嘛,自己要是费点心思,大概也能写出几部来吧。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戏班班主见她面露笑容,便连忙问道:“公子觉得这话本怎么样”?李秀宁随口答道:“写得不错啊,挺好的”,戏班班主瞧出她的异样,连忙询问道:“公子能不能写这种话本?如果可以的话,小人必有重谢”。李秀蛾听到有重谢,一下来了精神,接过话本仔细看了一下后,对戏班班主道:“这话本写的确实不错,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别说我家公子了,我要是费点心的话,说不定也能写出来呢”。戏班班主见她夸口,便连忙说道:“若是二位真能写出这等话本,小人愿出高价购买”!李秀宁还在犹豫中,李秀蛾早已经满口答应了下来,文公子见状连忙说道:“口说无凭,咱们得立字为据”!戏班班主当即拟了契约,请掌柜的和文公子做了见证,跟李秀宁两人约定,一个月之内,写一部十折的话本,戏班班主以百缗价格购买,并提前支付了五缗的定金。
李秀宁两人回到客栈,李秀蛾看着定金,开心的说道:“没想到这长安城里,还有这等好差事!这以后啊,咱们可就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李秀宁却没有她那么开心,提醒她道:“这长安城里,少说也有几十万人,真就找不出一个会写话本的?我看这事只怕没那么容易”,李秀蛾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人写不写得出来,咱们也管不着,咱们又不是写不出来,小姐你不用担心了”。李秀宁笑道:“那行啊,你先写一部看看”。李秀蛾不服气的说道:“写就写,不过我不喜欢写那些情情爱爱的,我想写侠客一类的,不知道这种有没有人看”,李秀宁想了一下道:“戏班班主也没有限定题材,你要是真想写,可以先写一部,完了给他们看一下,如果不行咱们再改也行啊”。两人商议好之后,便开始构思起来,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是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小客栈里,绞尽脑汁的奋笔疾书,终于花了七天时间,以东晋祖逖为原型,写了一部【闻鸡起舞】的戏。两人定好初稿后,兴冲冲的拿着初稿去找戏班班主,戏班班主看到两人七天就写出了一部话本,一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接过书稿看了起来,看了半天后却不说话。李秀蛾小心翼翼的问道:“班主,我们写的怎么样”?戏班班主皱着眉头说道:“这故事嘛,写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长安人的口味。还有啊,这个故事里面,有很多的打戏,这个我也要问一下几位角,要问问他们能不能演”。李秀宁两人听到是这么回事,相互看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写的故事,是行还是不行。戏班班主又笑着对两人说道:“真没想到,二位竟有如此才情。这样吧,这一稿我先收着,回头让大家琢磨琢磨。你们要知道,这长安城里的贵人,他们平日里没什么事,最喜欢看的戏就两种:一种是像【玉树后庭花】这样带点情爱的宫庭秘闻,还有就是一些神仙鬼怪的奇幻故事。他们可不关心什么江湖侠义、人间正道、天下苍生这些东西,你们写的故事虽好,十有八九是不合他们口味的。二位不如再好好构思一下,看能不能写点长安人喜欢看的故事,怎么样”?李秀宁两人听到是这样,知道自己写的东西没通过,只得先回到小客栈,接着构思起来。
回到客栈,李秀宁对李秀蛾道:“戏班班主跟咱们约定的时间是一个月,这眼看都过了八天了,我看要不这样吧,咱们两人一起写,一人写一部,这样万一没通过,咱们还有时间接着再写啊”,李秀蛾点了点头道:“这主意好,那我来写神仙鬼怪的故事,小姐你来写情爱故事,怎么样”?李秀宁知道她不喜欢那种腻腻歪歪的情爱戏,其实自己也不是太喜欢,但是既然答应了戏班班主,也就只能硬起头皮来写了。只是这回两人想破头皮,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写起,她们两人从小打打闹闹的,本就对舞文弄墨之事不太感兴趣,现在为了生活,也不得不硬起头皮来构思。李秀蛾眼见没有思路,便跑到外面书店,买了一堆杂书,想找几篇故事出来,按着那里面的故事构思。李秀宁问李秀蛾道:“你记不记得,阿娘曾经跟我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在东晋时期,江南钱塘有一对恋人,因为家世的原因,不能生活在一起,最后双双殉情了”,李秀蛾合起书本,摇晃了一下脑袋,使劲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有这么个故事,我记得男的叫什么梁山伯、女的叫什么祝英台吧”,经她这么一提醒,李秀宁也很快想起来了,接着兴奋的说道:“对对对,是叫这个名字!我看咱们就把这个故事改编一下,写成话本怎么样”?李秀蛾连连点头道:“好是好,可是我记得,这个故事比较短吧,可能不够十折戏的”,李秀宁笑道:“这个写话本,最重要的是故事精彩,咱们不能为了凑剧情就乱写一气啊”。李秀蛾点了点头道:“那倒是,不过小姐,我记得这个故事是讲平民百姓的吧,好像也不太符合戏班班主的要求啊”。李秀宁叹了口气道:“咱们也不能完全被别人捆住了手脚,那不成画地为牢了吗”?李秀蛾嘟起嘴巴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咱们不能自己捆住了自己的手脚!我也得好好看看,看能不能从前人那里,借点文采过来”,说罢又接着翻起了书,她看到一本南朝梁人殷芸所写的【小说】,里面有一卷是写牛郎和织女的故事,顿时有了思路,便兴奋地对李秀宁道:“小姐你看,这个故事怎么样”?李秀宁接过书来看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这故事倒是不错,讲的是天上神仙的事情,应该符合戏班班主的要求。就是故事短了点,你看这才一百多字,你得好好再构思一下,让故事情节再曲折一点,这样说不定能通过”。两人这下都有了思路,一个写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一个写牛郎与织女的事故,于是又开始绞起了脑汁,咬起了笔头,攒起文字来。
李秀宁两人这次足足用了十五天,这才各自把初稿定了下来,两人把初稿交给戏班班主看了,戏班班主先是看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只见他仔细看了半天,凝神想了一下,接着便叹了口气道:“这故事精彩倒是精彩,可惜讲得是平民百姓的故事,而且你们看这故事的结局,他们双双殉情了,这也太悲惨了!唉,这长安城里的老爷们啊,最是听不得人受苦哦!像这样的苦情戏啊,人家看了一回,第二回只怕就不来喽”,说罢还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仿佛话本中的人就是自己一样。李秀蛾不服气的说道:“那【玉树后庭花】里,陈后主与张丽华,不也是阴阳两隔吗?这怎么就有人喜欢了”?戏班班主哈哈一笑道:“两位这就有所不知了,那张丽华虽是死了,可陈后主还在啊,而且还得到文帝赐官,得享天年,这种结局老爷们最是喜欢”。这番话把李秀蛾给气得脸都红了,李秀宁生怕她发火,便连忙递上她写的牛郎与织女的故事。戏班班主看了许久,皱着眉头道:“这部剧也还不错,可惜的是,有点影射皇帝的意思”,李秀宁二人见他突然这么一说,顿时瞪大眼睛问道:“这讲的是天上的故事,怎么跟皇帝又扯上关系了”?戏班班主便给两人耐心解释道:“你们看啊,这天上最大的,从来都是玉皇大帝。那这人间最大的呢,可不就是皇帝喽?你们在这故事里,说皇帝故意阻挠二人的婚事,还派下雷公电母来害他们,这不就是在影射皇帝嘛”?李秀蛾这下是彻底的忍不住了,高声叫道:“不就是写个故事吗?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哪来那么多的事情啊”。戏班班主见她发火了,只得好言相劝道:“二位息怒息怒,这编话本从来都是这样啊,易稿修稿是常有的事,以二位才华,这点小事,我看肯定是难不倒你们的了”。李秀宁也不知道戏班班主是故意在找茬呢,还是自己二人写的话本真得不行,只得跟戏班班主说道:“这写话本是不难,但也是需要花时间的,眼下离咱们当初的约定,也就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只怕很难写出符合您心意的话本”。李秀宁说完这番话,原本是想跟他解约的,结果没想到,戏班班主大度地说道:“没事没事,不就是时间嘛,这个好说,时间上我可以给二位宽限,只要二位能写出像【玉树后庭花】那样的话本,就算再过一个月,我们也可以等”。李秀宁见对方愿意宽限时间,一时倒也无话可说,只得拉上气鼓鼓的李秀蛾,回到了小客栈。
李秀蛾一回到客栈,便躺在床上生起了闷气,李秀宁宽解她道:“我之前就说过,这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还好班主又给了咱们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咱们好好再想想,应该可以写出他满意的话本”。李秀蛾生气的却不是这个,只听她气鼓鼓地道:“我才不是怕时间上不够呢,我是在想,那些看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李秀宁见她是因为这个生气,也只能无奈的说道:“现在这世道就这样吧,咱们在晋阳的时候,阿爹也常这样跟我讲,我当时也跟你一样不服气,可咱们这次出来一趟,见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也不得不服。这些身居高位的大老爷们,他们最会做的事情,是自我感动一番,在看戏的时候流几滴眼泪,装装样子给别人看,他们才不会管老百姓的死活呢,不然这天下,也不会被搞成这个样子了”。李秀蛾生了一阵闷气,想着话本还没完成,又爬起来翻书,想再从书本里找找思路。李秀宁笑道:“班主已经给我们宽限时间了,咱们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这阵子咱们忙着写话本,都没有好好出去转转。我看咱们就先歇两天,养好了精神,再来想话本的事情吧”。李秀蛾一时想不到思路,也只能依了李秀宁的话,先把话本的事情放下,两人又扮作男人的样子,在长安城里闲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