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苏锦绷着的神经立马松下了,只觉得眼皮一沉便直挺挺地仰头睡去。白琢寒眼疾手快,一把托住苏锦的肩膀,半跪下将她的头轻轻揽到自己怀里,看着苏锦轻轻地打着呼噜,睡成了个人畜无害的模样,白琢寒嘴角不由得上扬了一下,大着胆子在苏锦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看着屋子里稀少的摆设物件,怕是连杜容每天都是席地而睡的,白琢寒也觉得困意渐浓,便索性将苏锦打横抱起,走到屋角贴墙坐下,夜凉如水,白琢寒扯下自己的斗篷盖在苏锦身上,拥着苏锦沉沉睡去。
…
清晨,一阵阵的抽泣将昏睡中的白琢寒吵醒了,他不满地睁开眼睛,心想谁家的孩子这么一大早就开始哭闹,却发现这动静似乎来源于自己怀里的人。
苏锦看上去睡得极不踏实,眉头紧蹙,一手紧紧攥着白琢寒的衣角,泪水不停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杀了我……”她低声呢喃着:“为了……苍生……杀了我……。”
睡梦中她又抽泣一声把脸埋进白琢寒的胸膛里,似乎是凭着本能在寻找温暖的安全感。
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白琢寒拥着苏锦的那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另一只手为她抚去脸上的泪水和眉间的忧伤,像哄孩子一般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在白琢寒的安抚下,苏锦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弛下来,呼吸也趋于平稳,只是攥着衣角的手不肯松开,就好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白琢寒松了一口气,带着怜惜看着苏锦,心底里的那串小火苗又燃烧起来,这么照顾这丫头一辈子也行,忽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苏锦的身后还有国主苏承英,自己算是什么?
一想到苏承英,白琢寒就想起那日从忘城归来时,苏承英看见自己牵着苏锦和冬仔时的眼神,仿佛就像是父亲看着那个即将娶走自己宝贝女儿的小兔崽子一般,带了点杀气。
此刻这种感觉是如此真实,仿佛苏承英此刻便坐在自己面前一样,这么想着,白琢寒的眼前真的出现了苏承英的样子,似笑非笑地坐一把破旧的椅子上。
白琢寒笑自己连做梦都这么不靠谱,堂堂锦都的国主怎么会坐在缺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呢。他笑笑闭上眼睛又睁开,苏承英的身影却并没有消失,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有一瞬间,白公子觉得他的睡意随着七魂八魄一起逃出去了。
他并没有在做梦,苏承英此刻正端坐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目光如炬,冷若冰霜。
“微臣参见国主,国主什么时候来的?”白琢寒怕吵醒苏锦,只敢微微地点了下头,折了个口型,算是行礼。
“天刚亮就来了,算起来该是有一,两个时辰了。”苏承英整整衣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白琢寒的面前,步步中透着刺骨的寒气:“抱了我王妹这么久,辛苦了。”
白琢寒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些什么,移开目光:“国主言重了,都是在下分内的事。”
“我来接小锦回家。”苏承英说着,轻手轻脚地将白琢寒的衣角从苏锦的手中扯开,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回头对地上的白琢寒说:“一起走吧。”白琢寒抱着苏锦的手竟然自己松开了,他周身的灵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即便心中多少不情愿,手指上的劲儿也在苏承英靠近的那一霎那,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苏承英稳稳地抱着苏锦跨过门槛,门口停着一驾马车,玄武从车上下来想要接过苏承英怀中的苏锦,苏承英摇了摇头,绕过玄武径直走向马车。
小锦比从前重了许多,也是,自己有多久没有抱过小锦了,上一次抱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自己的腰带高。
苏承英想起刚见苏锦的时候,苏锦害怕地整宿睡不着,苏承英便陪着小小的她哄着睡觉;再后来去了忘城,苏承英忘记有多少次夜里偷偷探望苏锦时,把城门口睡着的她抱回王府,这些怕是苏锦都已经不记得了吧。
苏承英叹口气,把苏锦轻轻放进马车里,回头便看见站在不远处一直在望着这边情形的杜容。
他转身又换上了锦都国主那番气宇轩昂的姿态,步履生花地往杜容而去:“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杜容,还求请教尊驾名讳。”
“在下御穹殿统领白琢贤,阁下昨夜所救的正是舍弟白琢寒和义妹小锦。请受在下一礼感激阁下救命之恩。”
白琢贤虽然在锦都有名,但御穹侍出征多以盔甲遮面,普通百姓能目睹他真容的估计也没几个,加上他体格也与自己相仿,作为御穹侍统领来接兄弟义妹自然也说的过去。
“原来是御穹殿白统领,久仰大名。救人本是杜某应做的事,白兄无须多礼。”
“改日杜兄若是路过锦都,必定赏脸来府上一趟,白某自当好生招待。”
“一定一定。”杜容用剑柄拍拍苏承英的肩膀,他想起曾有段岁月,自己和人说话也是如此毕恭毕敬,不想这多年来的无拘无束早就磨掉了他心中最后一点点的“君臣之道,”眼下这恭恭敬敬的场面话倒是让他浑身的不自在,真是不知道有朝一日若是再见到那位大人该如何是好。
白琢寒也一路跟了过来,见了苏承英迟疑了一下,唤了一声:“大……大哥”。
还算这小子机灵……
“多谢杜大哥昨日相助。”白琢寒赶紧回头看向杜容,做了一揖:“以后若有琢寒帮的上忙的地方,杜大哥尽管开口便是。”
“白兄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那杜某就此别过,有缘再见。”杜容用剑柄轻拍了下白琢寒的肩头,若是没看错的话,杜容的脸上一闪而过惊讶的表情,只是他很快便扭头遮掩过去,背身挥了挥手便往山里走去。
“我们也上路吧。”苏承英也转身往马车走去。“是,大哥。”白琢寒话一出口便撞上了苏承英斜眼飘过来的目光,立马改口道:“是,国主。”
马车车轮缓缓滚动,白琢寒和苏承英一人一骑,一左一右,侍卫般走在马车两边。杜伦靠在树干上,透过枝叶默默地目送他们离开,原本只是好心顺手帮个忙,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好久不见了,苏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