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下,火堆旁,拉姆和提提相互倾诉着彼此鲜少对别人提起的过往。
恰恰是因为生活里两个人没有交集,所以两个内心温柔又坚定的人才会在这样的时刻坦诚相见,这个夜晚,她俩乐于做彼此的树洞,是彼此都意外的,有倾诉欲的时刻。
虽然有时候单纯倾诉就可以治愈难捱的思绪,但是对于有些人而言,向他人倾诉却是分外奢侈的事情。
提提和拉姆肩并肩坐在,两个人头抵着头,怀前的火堆燃着噼里啪啦的火苗,拉姆轻声说,“提提原来小小的你自己走过了长长的路,你走到现在,你很勇敢,你值得有你想要的一切。提提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我的事。“
提提点点头,给拉姆和自己又倒了一杯青稞酒。
“我有一个妹妹。刚上高一就嫁给了自己同班的男生,反正我们这里都早婚,有些女孩初中上完就再不上学了。没多久她就生了个孩子,那孩子才一岁就回到天上去了。那孩子刚回去天上的第七天,孩子的爸爸就躺在了别的女人床上。”
拉姆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没多久,我的妹妹就精神不正常了,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听镇上的人说,看见我妹妹鼻青脸肿在镇上的诊所,我赶过去,那男人正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周围围了好多人,有人上去劝架,那男人一身酒味,掏了腰上带的割肉的刀,我冲上去,胳膊被划了道血口子,我们扭打在一起,等人群把我俩拖开,我妹妹不见了。”
“那个夏天可真漫长啊。我到处找到处打听,一点消息也没有,感觉她就在我的生命里一点点溜走了。
有一天,我的帐篷外面突然飞来一只鹰,它就停在帐篷外面,不飞也不走,我就看着它,我突然感觉,我的妹妹要走了,要彻底离开我了。
我的妹妹失踪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自从她失踪以后,我觉得很孤独,非常非常孤独。
我妹妹和那男人结婚没多久,那男的就说要去宁市赚钱,就算他俩的孩子病了,也很偶尔才回来。
最像爸爸的一次,应该就是那男人带着孩子和我妹妹去宁市看病。
孩子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妹妹的电话,说孩子病的很重,住院费和医药费要交不上了。我把所有的钱都转给了她,连夜就往宁市赶。
我到宁市的时候,她的丈夫带着别的女人来接的我,说这女人是帮他们的朋友,也出钱帮了他们,但我知道这女的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
可那孩子病得太重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只想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看到病床上那孩子,那么个小小人,全身插着管子,我的妹妹一下子就像枯了的小花,愣愣坐在床边。
她的丈夫带着孔雀开屏一样的女人在病房晃了晃,就没了影子。
交了医药费和住院费,刚刚够一个月,但孩子不能等,我就回家卖牲畜凑钱。
钱还没凑齐,孩子就回天上了。
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消逝,另一个跟我一起长大的生命枯萎。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我妹妹的丈夫甚至等不到孩子过了头七,就迫不及待丢下我妹妹,躺在了另一个女人床上。
那女人躺在我妹妹丈夫的怀里,问他,他俩这样会不会下地狱。
我怎么会知道?我妹妹那丈夫,喝了酒,自己亲口说给我妹妹,沾沾自喜描述了各种他和那女人的细节,甚至说,那女人不图他钱,是菩萨心肠。
我妹妹当时刚没了孩子,又被他这样的刺激,给我说这些的时候,人发着抖。
妹妹失踪以后,我以为我会恨他们,我恨过,怎么能不恨呢,但时间越长,那种恨变成了荒唐,我只觉得他们荒唐。
女孩子的一生不应该是这样啊。
不论生在哪,都应该把命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凭什么,凭什么被随便什么人就左右了来去。”
拉姆说完,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提提知道,她是忍者,不让眼泪流下来。
吃让自己变得有力量的食物,做自己身体的主人,为自己而活。
看似再寻常不过,但对任何一个女孩,却都是要一次次为自己站起来,才能完成的功课。
这个世界,总有人企图让女孩相信,她要变成这样或者那样,才会更受欢迎。
可是极少有人教一个女孩,怎么爱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