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暑假,提提除了看电影,就是缠着家里的司机老唐带她去几百公里外的林场抓蝴蝶做标本。她给江沙打电话,江沙总是很晚才回,不知道在干嘛。有时候提提跟他说,在电影里看到,夕阳把屋顶变成了金色,泛着橙子一样暖红色的光,江沙总是走神,说着嗯嗯。有几次,提提不耐烦,说“好了好了,晚安吧。”江沙没头没脑对提提说,“提提,好好的,什么都别想,有我。”
提提这时候还没意识到。她和江沙,就跟电影里说的那样: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但此时的江沙已经明明白白意识到,小小的提提和现在赤手空拳的他,是站在台风眼中间的两个人。
江沙讨厌上会所的厕所,嫌脏。所以每次只要在会所,无论多急,他都会去他爹的办公室上厕所,即便他爹每次发现都要骂他矫情。
那天他上完厕所在洗手间洗手,就听见外面突然有说话的声音,江沙刚想出去,就听见外面人说,“宋提提那小东西,是命好啊,就这么被养着,等哪天,她那手眼通天的外公跌下来,我倒要看看,宋权那败类,还愿不愿意给别人养女儿。”
江沙被突如其来的话打懵了,手悬在门把手上,
“操。还是人家玩得花。不然怎么人挣上钱了呢。江沉光也是牛逼,自己老婆给宋权当老婆,丢下自己那儿子江沙,转脸就去给宋权那非亲非故的孩子宋提提当妈。还让江沉光老娘给宋权那非亲非故的孩子当老妈子。俩孩子听说几岁起,就都丢给江沉光的老娘带着。啧啧,真他妈的,敢想敢干。宋权明知道,当时人高官厚禄的就是找他当接盘侠,宋权那败类愣是二话不说,就自告奋勇喜当爹,连善后工作都给料理妥当,转头帮江沉光平了泰国的事儿,江沉光老婆嘴严会来事儿,江沉光果真还就双手奉上,让自己老婆和宋权喜结连理,成了非亲非故一家人。宋权捏着江沉光七寸,江沉光跪着把人情还了,还顺带把钱挣了,合该人家能成风口上的猪呢。”
“怪不得,那小东西叫个宋提提呢,合着是宋权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忍辱负重吧。哈哈哈哈哈哈。”
江沙感觉自己脑子瞬间过载,自己的妈妈其实是宋提提的妈,宋提提和她爸只是权钱交易下非亲非故的父女关系,宋提提的爸妈另有其人,而且背景很深,而他爹江沉光知道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没了动静,江沙才恍恍惚惚走出去。他感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一阵阵发抖。
这事儿,就像一颗爆炭,被江沙呼伦个揣在心里,灼灼烧着。
那个17岁的夏天,江沙每天都感觉像是被闷在一口即将要烧开的锅里。
跟他那混蛋爹到了澳门的每一天,他都浑浑噩噩。
他想提提,又怕想提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