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卫生间,边上却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了礼堂的侧台。
侧台也是礼堂的准备室,所有人忙完之后都离开去看电影了,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门缝处透露的一丝微光。
牧雪梨下意识地要叫出声,一只手抵在了她的唇间,耳边有人无声地开口:“嘘——”
借着那一丝光,牧雪梨辨认出来了那人的容貌,分明的轮廓,高耸的鼻梁,淡色的眼眸。
是林归。
牧雪梨不叫了,睁着大眼睛不安地看着他。
林归一手扶墙,将牧雪梨锁在了怀抱铸成的圈里,距离极近,近的都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鼻息。
“送礼物了吗?”他低低出声,指的是林至生。
牧雪梨点了点头,两个苹果,算是送了吧。
“跨年晚上有安排吗?”他又问。
牧雪梨小小的激动了一瞬,摇摇头。
这是要约她去灯会吗?
她等着邀请,准备不掺犹豫的回答。
“今晚跟林至生去灯会吧,我出钱。”
“好……啊?”
她愣住了,话已出口,她根本无法撤回。
原来还是要利用她,利用她的良心,利用她的感情。在平安夜这个人人欢喜的节日,她却要违背本心跟其他人待在一起。
委屈积累在一起,即将溃不成军。
谁料,面前的人俯身,轻轻地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如羽毛般的吻。
冰冷的唇贴在同样冰冷的额头,却瞬间像爆炸一般热烈,酥麻感传遍了全身。
但这份温存无比短暂,瞬间,温度就降到了零下。
“要玩的开心。”
他摸了摸牧雪梨的头,留下钱币开门离开了侧台。
原地剩下发冷的吻,和心如死灰的牧雪梨。
走出侧台,林至生正在找她,牧雪梨与他回到座位,浑浑噩噩地看完了下半场。
散场时,她轻轻开口:“跨年夜一起去灯会吧。”
看着林至生发亮的瞳孔,牧雪梨头一次感到挣扎的痛苦。
跨年日如约而至,夜幕降临,牧雪梨来到了广场上,林至生等在圣诞树的下面,怀里抱着一堆东西。
路人纷纷侧目看这对郎才女貌,牧雪梨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见到牧雪梨过来,林至生连忙从袋里掏出红色的围巾和手套,细心地给她戴上,还不忘加上一句,“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别冻着自己了。”
厚厚的围巾和手套下,一丝暖融融钻进了身体。
林至生还买了红薯和奶茶,一边带着她逛广场,一边看着她像小兔子一般啃着红薯,眼底都是宠溺。
广场人海拥挤,林至生将她护在路边,生怕别人挤到小家伙吃红薯。
每次经过一家店铺,林至生都要给牧雪梨买东西,但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时间从散步中流逝,也到了该散场的时候。
林至生腿脚不便,长时间行走后已经十分吃力,他只能将牧雪梨送到路口,恋恋不舍地关心道:“到寝室记得给我发消息。”
牧雪梨点点头,随后朝着另个方向前行。
走到看不见林至生的地方时,她顿住了脚步,朝着广场重心的方向看去。
广场中心的圣诞树散发着光芒,她只能看见闪烁的灯球,看不见圣诞树的全影。
她默默许下迟到好几天在树下没许的愿望。
以后再也不要跟林归有往来了。
随后,她扯下围巾和手套,拿在手上进了学校。
女寝楼里亮着一盏孤灯,有人站在楼下,静静地看着那扇亮灯的窗,一动不动。
不远的城市里亮着不灭的霓虹和路灯,街上来回播放着圣诞歌,明明一片欢喜,可这欢喜却送不到那人的心底。
他站在树下,树上融化的雪水不断地落在他的身上,他恍若未闻,只是偶尔伸手擦去冰冷的水,不让雪水落在怀中的礼物盒上,
单色的世界里,只有那盏灯是有颜色的。
连挂在天上的月都是单调的。
他掏出手机,来来回回在键盘上摁了一下又一下,留在对话框的短信删除又删除,那串未备注的号码是他不敢打扰的存在,是他偷偷询问后藏在心里的秘密。
今天还开心吗?
马上要跨年了,新年不要再垮着脸了。
一字一字又被删除。
连正大光明的祝福都成了奢侈,他失笑,又望向那扇窗户,窗户上闪过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他下意识的躲闪,藏在树后低头看着手心里那个画着彩虹的贺卡。
少女举着手机煲着电话粥,电话的对面是忧心她的少年。
时间即将到达零点,林归小心地将礼盒抱在了胸口,慢慢闭上了眼睛——
“新年快乐。”
他轻声道,给那个一墙之隔听不见的娇娇。
零点到,烟花绽放在空中,盖住了他轻声的祝福。
漫天绚烂,一人站在楼下,一人站在楼上,同时望向了天空。
街道熄了灯。
夜晚的烟花很美,美的他忘了身上有多冷。
林归的睫毛发颤,在烟花的遮盖下缓步离开。
他已经无法跟她有任何交集了——在自己回到林家,知道那一切事情之后。
他亲手放火烧死了他们的未来。
他亲眼看着大火四起,浓烟纷飞,里面有人挣扎着想逃出来,心里只有报复的快感,却没看见那个腿软跪在外面的牧雪梨。
里面有人,他清楚。
他也清楚,他是在为死去的生母复仇,一把火烧了小乡的屋子。
也烧掉了林至生的双腿,一个年幼无知的自己。
后来的夜里总会梦到这个场景。
枕头里藏着发霉的梦,梦里是不敢打扰的人。
楼上的少女看见,路的尽头,雪地里,一个身影被拉的老长。
她以为是路过的人,搓搓手关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