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桥并排,形制相同,都是简单的石拱桥,朴素大方,不加修饰。
从桥和桥上行人的比例看,每座桥宽约一里,间隔大概三四里。
桥面上,不断有水流往两边倾泻,水量不大,但源源不绝,远看像十二条瀑布向忘川中飘洒,蔚为壮观。
百川汇聚的魂潮终于要经六桥入海。
其中,左边第一座桥上最空旷,半天不见有任何灵过桥。越往右边,数量越多。到了最右边,桥面上的灵魂多如蚁附。看得人头皮发麻。只要看到这一幕的人,有真实的情感和真实的头皮。
每座桥面上的灵魂也是形形色色,不以种族区分,也不以体形区分。
那他们是怎么分类的?
王左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思考。这大概是程序猿的职业病。
目的地在望,魂潮也依然不紧不慢的挪着。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但随着越来越靠近六桥,他还是看到了一些新鲜事儿。
先是魂潮自主开始分流,大部分都往右边去,少数往左边,他倒是循着本能走在中间。
再就是,出现了一些兵丁沿河站岗。有的着一副破甲,有的戴一顶破盔,有的干脆衣衫褴褛,站位上还相隔甚远,要不是他们都手扶着一支画戟,沿河站得笔直,都不能认出他们来。
魂潮是沿着河左岸走的,将从最右边开始,依次经过六座桥。
王左打量着守河兵丁的功夫,他们已经靠近了第一座桥。这时最右边,也是最大的一股魂潮,自发从主干中分流出去,登上了第一座桥。
仔细一看,第一批登桥的灵魂还是没什么规律可言,体形偏小的占多数,有的甚至肉眼难辨的飘在空中,但体形巨大的也不在少数。不过王左发现,他们大多魂体模糊,飘飘荡荡,少有几个肯脚踏实地的。
王左远远的看到桥头竖着块碑,上书“受命”。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队伍来到了第二座桥的桥头,桥头的碑上也写着两个字,“我觉”。
这回从大队伍里分流出去的灵魂,更比之前千奇百怪。大大小小,形体各异,或走或蹦,飘着的也有。
甩掉了一多半的灵魂,魂潮前进的速度貌似也快了几分。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第三座桥,桥头碑上,也是两个字“知明”。
这回终于轮到王左了。
循着本能,他亦步亦趋的往桥上走去,回头看去,剩下的灵魂已经不多,稀稀疏疏。
那颗多手怪球,看到王左回头来看,还以为是在跟他道别,忙挥舞起七八支手示意。
看来他的桥还在前面。
王左没有过多理会,回头就往桥上走。
远看还不觉得,到了近前,才发觉这拱桥竟似要拱到天上一般。刚上了桥,抬眼一看,桥像一堵墙一样,从脚下长到了天边。
桥面上哗啦啦淌着没过脚面的流水,不止从桥两边往外倾泻,也从拱顶上往下流淌,涉水登高,让人走得愈发艰难。
也不知源头在哪?
虽然天上阴云密布,不见天日,但到底没有下雨,怎么水就流个不停。
王左逆着水流,好不容易爬到了拱顶,才终于发现了真相。
那水竟然都是从他们这些灵魂身上淌出来的。
只见拱顶上是一个平台,平台颇大,一里见方,上面密密麻麻的站了许多人,多数是像王左一样的亡魂,来来去去的过桥,虽然没有队列,但不吵不闹,没有多余动作,倒是秩序井然。
还有百十个卖酒的货郎穿梭其间,这些货郎应该是一伙的,虽然有男有女,装束各异,但背上的货篓和货篓里的酒葫芦都是一样的。
这些货郎都一手拿个葫芦,一手拿个碗,逢人就劝一碗酒,如果不是这些亡魂各个喝完酒之后都状态诡异,这倒像是一出,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热情场面。
货郎右手把着葫芦,小心翼翼地往左手的碗里倒了几口酒水,又小心翼翼地递到亡魂面前。
这些个亡魂,先前恍恍惚惚的,但看到酒端到眼前,倒是不客气。捧过碗就喝,很是豪爽。
货郎也不去管这些亡魂喝了酒之后怎么样,往往夺过碗就走开,去找下一个人。
而这些喝了酒的亡魂则呆愣愣站在原地,任由酒水穿肠过肚,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穿肠过肚——酒水都穿过他们的灵体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这些货郎倒酒的时候小心翼翼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