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很明显的神经紊乱特征,基本说明这毒是奔着神经系统来的。
但是这眼睛……怎么会突出来?
卫沧转过身,又连着掀开了几具尸体上得的白布,一连串动作看得在场众人不明就里。
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卫沧突然抬起头,对着狱卒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一开始没发现人死了,是不是以为这些人都是喝醉了?”
“这……先生所言极是,我等之前就和几位大人说过。”
回话的又是那个老狱卒。
“当时看的时候还笑话他们酒量不行,只是以为这些人喝醉了,没想到换班的时候再一看,他们已经死了。”
呼吸神经抑制,神经肌肉传递受阻,类似醉酒的表现。
应该是神经系统紊乱没跑了。
卫沧恰好想起一种东西能造成类似的效果,还能泡在酒里萃取出来,而且毒性够猛,并且会有眼睛突出的特点。
乌头碱!
附近的医院每年都要喝进去几个瞎泡药酒的,卫沧也是长期听他们宣传这东西的危害,一来二去,早就记在了心里。
理论上,这玩意让一个人躺板板的剂量大概是三到四毫克,而砒霜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的量大概是0.1到0.2克。
考虑到乌头碱在水中的溶解度,酒水实际上承担了酒精溶液的作用,哪怕这里的酒度数只有10,那乌头碱每毫升的极限溶解量也能达到六毫克左右。
别说十几坛子酒,看那坛子大小,就是一坛子酒就能将地上这些人送走好几遍。
真下本儿啊!
也真是一点活路不给啊!
心中全明白过来,卫沧脸色也阴沉了不少。
站在旁边的胡大尹看着卫沧的表情,估摸着这人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卫沧,本官看你脸色不对,可是想到了什么?”
胡大尹的问题将卫沧从思考中惊醒,这才想起还有人等自己的回话呢。
“大人恕罪,是小人失态了。”
卫沧的脸色立刻回复平静,向着胡大尹施礼。
“的确有一种毒药可以造成这种效果,那便是乌头。”
“乌头?本官以前念书的时候,倒是听说过这东西,好像是一味药材。”
胡大尹捋了捋胡子,好像想起了什么。
“本官也见医生用过乌头,虽说是药三分毒,但是本官也没见那带乌头的方子吃死过人。”
“大人误会了,药房里面的乌头都是处理过的,小人说的是没处理过的生乌头。”
卫沧指了指尸体的嘴巴,又指了指酒坛子。
“这医书上说,生乌头有大毒,泡水都有可能将这毒泡出来,泡酒的效果又远强于泡水。”
“哦,还有这说法,今天倒是头一次听说。”
胡大尹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这毒,比之砒霜如何?”
“此毒强于砒霜,二十倍以上。”
听到这个二十倍以上,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砒霜已经够强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那不对啊,按照你的说法,这毒应当是下到了酒里。”
胡大尹抿抿嘴,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
“那些差役已经试过了,这酒坛子里面可没有毒。”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死厨子不是洗过家伙了么,说不定就把那毒酒洗掉了。”
坐在上面的蔡公公笑了笑,倒是没觉得验不出毒是不正常的事情。
“蔡大官此言差矣,如果这毒真的比砒霜还强二十倍,哪怕洗了之后剩下的毒酒也能毒死一条狗吧,怎么会一点都验不出来?”
胡大尹沉吟了片刻,感觉蔡公公的说法有些站不住脚。
“不知能否为本官解惑?”
卫沧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了胡大尹一个问题。
“小人记得大人曾经拿起酒坛闻了闻,说这酒水都酸了。”
“对,”胡大尹也没有否认,“闻着酸了吧唧的,一股子醋味儿。”
卫沧点点头,又问那老狱卒。
“你们当时看的时候,这酒可有醋味儿?”
“这……好像是不曾有,”老狱卒思考了片刻,“我们闻着就是一股醇香的酒味儿,不曾有醋味儿。”
“你的意思是,这毒的消失,其实和醋有关系?”
胡大尹立刻反应过来卫沧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人说的对,不过并不全对。”
卫沧笑了笑,接着对老狱卒问道。
“你们拿这酒坛子的时候,这酒坛子是不是被放在锅里煮,锅里还放着醋?”
“对,对,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一听这话,那老狱卒赶紧点头。
“那厨子马二的尸体也是在灶台边上发现的。”
破案了,就是乌头碱,用醋处理的。
这个方法是卫沧听医院里的人开玩笑说的。
大量稀释后的乌头碱酒精溶液,在加入稀醋酸的情况下,加热至沸腾,本身会产生一系列复杂反应。
反应生成的产物毒性本身就比乌头碱低上不少,再加上进行了大量稀释,毒性更是一降再降,验不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要让卫沧解释,那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因为别人听不懂。
“小人曾在书上看见过一种给生乌头去毒的方法,便是用酒浸泡生乌头,再加醋煮沸。”
心中斟酌好词句,卫沧就知道怎么开口了。
“不过此法费时费力,而且效果不太稳定,因此慢慢就不用了。”
“但是今日又被人翻了出来,还让这些人得手了,今日倒是长见识了,也算没白来。”
只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冷笑,还有鼓掌的声音。
“大理寺和刑部那群酒囊饭袋,白坐那样好的位置,查案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吏。”
循着声音就,卫沧抬头向着门口望去。
一道穿着黑底锦袍,披着长披风的身影,领着一堆同样打扮的官吏,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走到胡大尹面前,抬手施礼。
“殿前司步军侍卫军都虞候,荀漳,见过胡大尹。”
胡大尹抬手还礼,但是身体却微不可查地退了一点,卫沧也跟着稍稍退了一点。
那个被称为荀漳的男子,身上的气质很奇怪,至少卫沧是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