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是不想表露,也不是故意逞能,而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龙墓城被攻灭的当日,刚好是圣诞节,因为罪恶,西海国也被海啸吞没了,逃出来的西巫,仅仅是少数。
没有人知道,他曾孤立无援的,站在海的彼岸,那片沉寂的、埋藏罪恶的土壤前许久。
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家,西海国。
他被当作未来的王培养,被当做小王子呵护,他纵然一身强大的法,却不曾面对如此庞大的别离。
更不曾看过邪恶。
何况帮助入侵无数国家的大巫,是自己的叔伯。
他长久的祷告着:“哪怕我们如等待死亡的羔羊,靠着有爱的天父,皆可面对。
因为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将我们与神的爱隔绝。”
就像每一个圣诞节一样,他在用心祷告,只是以往,他尚有家人,家园。
一遍遍默念后,他提前穿上了巫袍,这本该是国师的装束;如此黑暗的一身长袍,带着沉重,玄黑中,透露着幽暗的血色。
仿佛把他对整个国度的感情倾注,再因为对罪孽的痛恨,而隔绝。
可是爱,爱,至深的爱,如何封闭?
他想要救赎龙墓城,以及光耀国,甚至更多受到侵略的国家。
但他藏着一个秘密:为自己的国家赎罪。
他当然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西海国是罪恶之源,可他只是一个少年,他不乏对家的渴望,他想,如果还完罪业,是不是就可以回家。
戴上斗篷的那一刻,他隐藏了自己,痛苦的来到了龙墓城。
他最终还是没有让泪滑落,而是靠在沙发背上,仰起脸,轻轻闭上眼睛。
“为什么,你只给他们看,却排斥我…我也想对你好啊,我也想给你最好的照顾。”
她始终忘不了,站在甲板上,融入海风中,笑意轻盈的少年,那时的他,是多么的快乐。
可她也从来不知道,哪怕觋夜对自己说着那么温柔的话语,却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疏离。
“因为你忘了自己。”他重新睁开眼,恢复安静理性的模样,这一眼,幽暗深邃,让屿惧怕,好像在审视她的灵魂。
听到这句话,屿再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她不想去回忆自己曾经,只想想着关于他的一切。
她见证过觋夜从小王子西夜,蜕变成今日的男巫,觋夜。
想到往事一幕幕,她觉得自己很失败,作为一届女官,本是有着深邃的使命,却生发情愫;
这一缕情愫本是情窦初开的美好,不含欲求的祝福,却被大巫看在眼里,注入了邪法加以利用。
“那时候,我的修为并不高,所以…被邪法乱心。”她想,真相一定是这样的。
随即,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自己站在黑暗中,听信了女鬼的谗言:“我们喜欢他,我们会满足他对情感的需要。”
有的年纪大的说:“他还年少,我可以照顾他,让我进来。”
有的年幼的说:“我是西夜哥哥小时候的伙伴,会逗他开心。”
还有的撕扯着她:“你一个女官,又木讷,又不会说好听的话,根本给不了他想要的。让我来,我最善于言辞。”
她摊开手,任由各路女鬼钻进自己体内,却不想上了红衣娃娃的计谋,几乎把自己的本元扯碎、撕裂。
从此,她再难发出自己的声音,脸上也不再是最初坚定的神情,灵魂被五花大绑,身体变成了贪婪无耻的样子。
每每觋夜靠近,那些女鬼借用屿的声音,嘴上说着喜欢他,喜欢他身边每一个人的甜美话语,最后却伺机而动,要夺他的心,绑架他的灵魂,让他变得和大巫一样邪恶。
这是大巫早就预料中的棋局,西夜、侄女Jn,本就是他眼中的绊脚石,他们太善意,想要拯救,而他只想毁灭。
她捂着脸,痛哭起来:“我错了,我只是想你恢复快乐,我用尽全力,想满足你要的所有,可是却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周围的人,所有人觉得我是疯子,是坏人,不要紧,我不在乎,死也不在乎。我只是难过,如果我死了,就看不到你了。
更难过的是,怎么做都不对,到头来,让鬼魂纠缠了你、害惨了你,连同你身边的人。”
可任凭她怎么哭,那双原本感情深厚的异色瞳,却呈现出空洞,里面藏着红衣娃娃冰冷的刺骨。
她在挣扎着,对抗着,恨自己当初的愚钝无知。
“你还记得我让棕狼送走Jn后,做了什么吗?”觋夜怎会不知她的心意,以及她后来的身不由己。
他深知,女官对于地狱魂的重要性,如果没有了屿,其他人很难真正脱困。
更清楚,救赎的意义,如果连曾经那些的同伴都坐视不理,最后赢了又如何。
也正是因为不想放弃受苦的灵魂,不想自己人,通达无望。
觋夜和虞初苦苦坚持,哪怕被误解,哪怕一次次受伤。
“你后来留下收尾…我好像记得…”屿在想,她头疼欲裂,却逐渐恢复了一些坚定,眼神从空洞,到有情。
心脏的撕扯感反而静下来了,她在努力的思考,他做了什么…
这件事,让红衣娃娃颤抖;
或许,也正是最关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