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怜心身前种种在江挽歌脑海里无限放大,温柔的,严厉的,端庄的,优雅的,每一幕都那么清晰,仿佛历历在目。那么美好的生命,就如清晨凝结的晶莹露珠,子夜盛放的濯濯昙花,而这一切,都被祖母毁于一旦,而江良辰是帮凶,辣手摧花,连一句公道都没有留给她。
这样一个无情残酷的家,江挽歌觉得连空气都闭塞不通,她忽略掉江良辰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穿上绣鞋,随意理了理罗裙,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口走去。
却被江良辰拦了下来,一张脸上分清明泪交零,却还是勉强扯出一个难堪的笑,对阮云飞说道:“叫殿下见笑了,老臣有家事处理,不便接待殿下,请回罢。”说罢,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阮云飞正在纳闷,见江良辰这番模样,又撇头看了眼郁郁寡欢的江挽歌,只好朝着门外走去。一步一回头,仿佛要将秋水都忘穿了。
江良辰关上门,和煦的暖阳穿过菱形的窗棂,将絮絮的柳絮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但听“扑通”一声闷响,江良辰已然跪倒在地。
那是他的自尊与骄傲,此刻却荡然无存。
江挽歌惊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不可置信的伸出手,试图搀扶他。可江良辰那般顽固而坚持,又怎会轻易妥协。
“挽歌,挽歌,都是,都是父亲的错,你原谅我罢。”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眼神真挚诚恳,依稀有泪光闪现。
江挽歌眉头蹙了蹙,显然有些始料未及,只是一个劲的喊他起来,喊着喊着,嗓子也喊哑了,泪水在眼眶打转,倔强的不肯落下。心头隐隐有一丝悸动,却在看见江良辰眼尾落下的细细风霜后,一发不可收拾。
“怜心是我朝夕相对的发妻,可奎月如亦是我舐犊情深的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如何取舍,怜心既已踏入黄泉,我总不能逼着我那年迈的老母也一并去了罢。”情到深处,江良辰无法自已,泪水倾泻如注,濡湿了胸前一片。
江挽歌终归是原谅了江良辰,那紧紧缠绕相连的骨血,丝丝入扣,强势而霸道。
江良辰这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吩咐下人好好打扫小姐闺房,又命人准备了晚宴,为江挽歌接风洗尘。
当夜,江府华灯异彩,丝竹声声不绝于耳。
除了负责膳食的几个丫鬟侍卫外,其余的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聚集在万华堂内。年长些的丫鬟心底多少有一丝雀跃,江府的兴衰荣辱早已与他们连成一体,彼此休戚相关。早就听说是江府的大小姐回来了,他们一个个扒着脑袋,好奇的盯着门外,幻想着曾经那个伶俐乖巧的小姐,如今是不是已经生得亭亭玉立了。谁也未曾注意到大厅中央奎月如和江映雪两双忿恨的带着怨毒的目光。
万华堂越来越静,渐渐静得连烛火簌簌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忽然自大门外走进一抹明黄色的影子。那影子逐渐扩大,慢慢地就看到了一只绣着粉嫩芙蓉的绣鞋,翡翠绿的衣角,华丽却又不失风雅的裳袂,微微摆动着,雍容华美得像倾国倾城的牡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绣鞋施施然的跨进门来。
“啊。”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倒吸了一口气。有个站在台阶上的丫鬟还不留神滑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