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十五年八月十四日，晴。

睡了十余日以来最好的一觉后，秦萧从日上三竿中苏醒，一扫连日奔波以及大病初愈后的疲惫，精神百倍。

与弈来到离马厩不远的溪流，还没等他弯下腰身，一名身材窈窕、样貌娇俏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前方，急匆匆的朝他们快步走来，于是停下准备盥洗的动作，朝对方仔细打量，认出正是昨日去找范嫣然报信的那名婢女。

“真是叫我好找，原来你竟在此处！”女子人未至声先达的脆声叫道，终于找见人的欢喜里透着一股活泼可爱的青春气息。

秦萧心情正好，笑嘻嘻道：“小姊姊这叫甚么话，不在此处，我俩还能去哪？”

“哼！我还以为你在屋舍那边，倒教我一番好找，后来还是经范伯提醒，我才想起来此处寻你，没想到你果然在此。”说话间女子来到溪渠对面，顿足停下。

秦萧呵呵一笑：“说罢！小姊姊来寻我，又是所为何事呢？”

瞧着他满脸不正经的意味，女子嘴一撇道：“我才懒得寻你哩，我……”

“噢！我知道了，你是来寻他？”不等对方讲完，秦萧立刻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朝身侧一指，扭头间这才发现弈正憋红着脸扭捏的呆呆盯着对方，不由一愣：这弈也是越来越不长进，怎么出来见过世面，反而一见女人就脸红呢？

女子瞥了弈一眼，气急道：“我也不是找他，我是找你。”

说着自己都要被自己绕晕的跺脚道：“哎，也不是我要找你，是主君吩咐我前来寻你。”

“她找我？”秦萧疑惑的一怔，随口道：“那怎么她自己不来？”

“啊？”这下轮到女子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呆呆的瞧着他，几乎怀疑自己有否听错。

而这话刚说出口，秦萧也立即醒悟，府内可比不得外面，一言一行自然有其规矩，不久前还暗暗耻笑那沈雄小人得志，语无伦次，这才过了多久，沈雄的尸体都才刚开始腐化，怎么自己就开始犯这种错误呢？

唉！要注意，要注意！

私下里和主上插科打诨也就算了，当着一众门客仆人，还是要给够她足够的面子，否则万一真将她惹恼，说不定就将我给真咔嚓了！

何况，这也是理应的互相尊重。

暗暗警醒一番，当下轻咳一声，轻描淡写的岔开道：“再怎么样，至少也等我先洗漱一番罢？否则仪容不整的去面见主上，实属不敬。”

“你俩才刚睡醒？”女子此时也醒转过来，想起他刚才让自己的吃囧满脸露出惊奇之色，憋憋嘴道：“刚才我来时路上，看到燕雀都已经回窝，你俩怕是整个雍都城里起得最晚的人哩。”

秦萧忽然想要发噱，心忖没想到这还是个有点小心眼又伶牙俐齿的女子呢。

这般做想时也不与她计较，取过浸泡了一晚的一截小木枝放在口中滚动着咬开，待木枝的一头渗出柔软的细刺后，捧了口溪水“哗啦啦”的含了一阵，刷起牙来。

女子好奇的瞧着他的一举一动，终是忍不住道：“这是何物？”

“牙棒。”秦萧含含糊糊的回道，跪坐溪旁的姿势让他需要向上仰头翻眼才能看到对方。

“牙棒？”女子低语着似乎有所明悟的点了点头，没再发问。

此时的秦萧也没空闲向她解释，不过就他所知，这个时代的奴隶基本都不会护理牙齿，稍微爱美点的女妾，则用手指清理漱口，至于贵族用什么方式，他脑海中没了关于这些的记忆，自身更没有接触，就不得而知了。

上下左右的捣鼓一番，秦萧弹出手中的牙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远处，捧起溪水漱洗过后，口内残留树木的清新香味，让人倍觉惬意。

这是他此次前往邙山时特意去湖边柳林截取的柳枝，够他用上好一阵。

“你经常用这溪水漱口？”女子面现怪异的瞅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诺，有甚么问题？”秦萧仰起脸奇怪的看向她。

“可……可就在上面，府内许多小娘子都在那沐足浣纱哩。”女子抬手一指墙内的上游方向，犹犹豫豫的向他回道。

噗！

秦萧刚捧到嘴里的一口水还来不及吐出就喷了出来，脸色挣扎的盯着对方：你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