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晴。
天色微明,凉爽的晨风吹散马厩的浊气,空气清新。
壮丽的满天星斗渐渐隐入光明,宿鸟归巢,燕雀出没,沉寂一夜的都城慢慢苏醒,高耸的院墙外,间或有人声的喧闹传来。
雍都城内水道纵横,这也让这座都城与其他城市稍显不同。
清晨气温的下降,让河道上方凝气一层淡淡的水氲,随着晨风弥散开来,吹遍全城,渐渐将都城笼罩在薄雾之中。
隐身薄雾,秦萧在马厩前的空地上不紧不慢的打完一套太极,沉气收势。
十年里风雨无阻、从不间断的劳作,并没有让他的筋骨因此而变得柔韧,反而有种极其僵硬的感觉,自身体恢复之后,他便一直选择以太极来让关节重新恢复年轻该有的活络。
封不寒先时已经穿过薄雾抵身附近,却并未出声将他惊醒,只是略带好奇的静然相看。
直至他打完整套太极,这才目泛异彩的举步踏前,边走边道:“这套拳法倒是颇为精妙,柔中有刚,刚中有柔,可谓刚柔并济,却不知唤作何名?”
“太极。”
秦萧吁了口气予以回答之后,更从他的话中听出些许探究以及喜爱之意,抬手以袖轻拭着额头渗出的细密汗水,淡笑着解释道:“对我来说,这不过是强身健体的技艺,若是封执事有意,来日闲暇之时,我可以细细讲与你听。”
“太极?”封不寒听着这个从未听过的名称只觉其中似乎有种意味深远又高深莫测的意境,沉吟片刻,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真心喜爱,倒也不跟他客气的洒笑道:“那敢情好,到时你可莫要藏私。”
秦萧会然的嘴角一扬,撇开这个话题转而轻声道:“召集了多少人手?”
谈到正事,封不寒也立时收起玩笑之态,脸色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回道:“只有五十余人,此刻已经等候在马厩侧门之外。”
“就这么些人?”秦萧皱了皱眉。
封不寒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府内被表少君操持数年,如今还能有这些人完全效忠主君已是殊为不易,唉……”
说着又是感慨的一叹,再看向他解说道:“不过主君在郊外尚有一处庄园,那里表少君甚少涉足,稍后我等再去庄院召集些人马,相信能有百余人。”
“百余人……”秦萧苦笑摇头,显然并不满意。
而封不寒对他的意思也明白至极,随着他的烦恼再是叹息一声,又面有忧色道:“其实这还不是最令人担忧之事,而是昨夜倘若表少君真将府内之事禀报给君侯知晓,以致君侯引起警觉,增派人手,这才是最令人头疼之事。”
对于此事,秦萧反而要比他看得开许多,闻言宽慰道:“封执事,此刻表少君犹在府内,你觉得我等今日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动,他能没有丝毫察觉?而就算他没有察觉,凭着君侯的实力,我等又能隐匿多久?因此,这本就并无甚么好担心之处。”
说着眼中闪过几抹狠厉,沉声道:“唯今而言,只有压倒性的绝对优势,才能占据主导地位!唉……”
叹了口气,又颓然道:“只可惜我等并无这种实力。”
瞧着他言语间时而轻松,时而振奋,时而又一蹶不振般的数番变化,封不寒一时难以反应过来的呆了一呆。
此时一众精挑细选的门客在弈前去打开侧门之下已经进来套好马匹,牵马鱼贯而出。
封不寒从短暂的错愕中醒转,扭头看了看将要走尽的众人,收拾心情拍拍他肩膀道:“时不待我,我等边走边议。”
秦萧点了点头,两人牵上马匹,踏出侧门。
这是他抵达雍都后的首次出府。
但此刻人人心中有事,他也并不例外,是以并无心思观览都城的景色,而封不寒显然也没任何心思对他详加介绍,众人就这样默然驱马慢行在偶有行人活动却不算喧闹的大街,蹄声清脆,飘荡其间,敲打人心。
半柱香功夫,透过薄雾,只见前往邙山的城门赫然在望。
而就在此时,身后的雾里忽然传来嘈杂的蹄音,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蹄音一队人马从薄雾内穿出,渐渐靠近,接着忽然响起一声呼唤,将秦萧与封不寒同时惹得愣了一愣,其原因又各不相同。
“封兄!”
封不寒闻声勒马停下,回首相望间脸色转瞬即逝的微微一变,接着不动声色的朝着渐渐驱马赶上前来的对方拱了拱手,一脸没想到的模样道:“噢!原来是赵兄!”
说着状似不经意的扫眼对方身后跟着的大队人马,好奇道:“赵兄大清早领着如此多人外出,不知有何要事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