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厅内空无一人,厅前的院落却济济一堂,围得水泄不通,但所有人又寂然无声,只是默默的偷眼打量着立在屋檐下的几人,噤若寒蝉。
罗林站在高人一等的台阶之上,满脸气急败坏的愤怒之色,却连半分阴鸷都无。
这真的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秦萧瞧着他的神情暗生鄙夷。
在他身侧,立着神色平静难以猜透此刻心思的范嫣然,而在另一侧,则摆放着沈雄那冰冷而僵硬的可怖尸身。
台阶下的前方,垂手恭立着府内的几名管事,一副聆听训示的模样。
罗林很生气,而除了气愤,他似乎不知该再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当他从烟雨巷数一数二的女闾莳花馆某位当红娘子的房内尽兴而归,回味无穷的踏回院落,想要在厅后房间小憩片刻时,冷不防之下,他几乎被房内的光景吓了个下半辈子不能再行人事。
昏暗的室内,沈雄面容狰狞恐怖的斜斜靠在案几,灰白的眼睛似乎正死死的盯着他。
不对!
对方确实死了,他正已经死去的犹自死死盯着自己。
那样诡异的场景,他现在只要一想到仍是情难自禁的忍不住打个寒颤,而在对方的胸口,还插着自己的长剑。
在被吓了一跳从惊惧中醒转,他首先想到了这是刻意的栽赃陷害。
然而他却难以猜测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他是众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毫无头脑。
他甚至懂得自我认知反省,而在他的自知中,他放荡不羁,言行无忌,这在许多人眼内可能皆是嫉妒而看不惯之行为,因此,针对自己的人可谓枚不胜举。
而沈雄在成为他的附庸之后,越发趾高气昂,恐怕树敌更多。
那究竟会是谁呢?
罗林将眼神扫过台下众人,觉得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凶手,又觉得所有人都似是而非,这种无从着手的力不从心之感,让他不由的便心生一阵懊恼愤恨。
而愤恨之余,他忽然发现自邙山一行后,自己便变得诸事不顺。
之所以这样,原因他本心知肚明。
但君侯的实力强大,并非他所能轻易抵抗,这种感觉也让他如常人般很容易的就将对方的故意刁难以及各种威胁完全抛诸脑后,自然的选择遗忘,而另辟蹊径的想到这种厄运皆是邙山的那个贱奴带来。
对!就是他!
罗林很为自己的这种猛然醒悟感到高兴。
况且这也并非只是臆想,在沈雄对自己的讲诉以及自己与那人的几次接触中,他发现对方的言行实在不像一个奴隶。
更何况那人才来府内数日,就发生这种事情,除了他,还会是谁?
要知府内人多眼杂,没有哪个外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完这一切安排却又悄然而退,凶手肯定出自府内,而数年来的平安无事,自那人甫一抵达就麻烦不断,让他更加笃定对方。
当人顺着一条思路继续下去,就会形成固定思维,变得再不做他想。
此刻的罗林就是如此,事情本还有许多种可能存在,但他既然已经认定,就不会再去琢磨府内是否还有沈雄的同伙,是否还有他人对自己心怀怨愤,故意栽赃嫁祸诸如此类的可能。
他很轻易的就锁定对方,将其作为下一个“罪魁祸首”,再或“替罪羔羊”。
秦萧并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如果知道,不知是否会惊诧得跳起三尺,讶然质疑:老子就有这么显眼?破案就如此容易?
然而他并不知道。
因此他只是默默的在人群中关注着对方,看到罗林的脸色由先前的愤怒渐渐变得阴晴不定,然后眼睛四处巡梭着似乎正在找人。
他在找谁呢?不会是我吧?做贼心虚的秦萧如是想道,却又刚好“一猜便中”。
时间在两人的这种互相猜测以及无心插柳却柳树成荫的过程中悄然流逝,罗林扫视片刻,并没有看到所想寻找之人,于是收回目光,看向范伋道:“范总管,人都到齐了否?”
范伋回首踮着脚尖似模似样的环顾一圈,这才正身回道:“老仆是让人一个个前去召唤,此时半柱香已过,想来是全部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