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十五年六月二十四日,晴。
清新的空气,野外的气息,毫无阻隔的在洞内流动,沁人心脾。
下了一日一夜的小雨在黎明破晓时分停了下来。
朝阳从远处水雾缭绕的横亘山脉穿过,画出一弧七彩绚丽的彩虹,迷蒙地照进干爽的洞内,映射在石板洞壁,呈现出一种超凡脱俗的不真实之美。
这是另一时空平凡的一天,也是全新的一天。
洞外虫鸣鸟叫极有规律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此起彼伏,淡淡微风拂过洞口青绿的小草,生机勃勃。
感受着洞里洞外的所有一切,秦萧前所未有的内心一片宁静。
这里的世界或许是那样的遥远和不真实,但是这似乎才是真正的生活,他很享受这里的一切,当然,并不包括他的奴隶身份。
奴隶!
这是他近十日来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是他欲甩不能的沉重枷锁。
而事实亦证明,最下层的奴隶,哪怕就连最简单的消息,得来的速度也永远都是最慢。
时近正午,秦萧没有等到弈归来的脚步,却等来了一片嘈杂的步音。
是他们来看我了吗?
就在他一愣之余的疑惑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恭敬有加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对方停在了那里,躬身道:“主君,就是这里。”
看着这个身影,秦萧记忆中的某根琴弦似乎突然被轻轻拨动了下,他好像忆起了此人,又觉得应该从不认识。
努力回忆的刹那,他听到了“主君”二字,心不自觉的就是一颤。
他来了?!
他怎么会来这里?!
来不及更多思索,洞外伴随着“嗯”的一声轻应,一名女子出现在洞口停住脚步,用纱绢轻掩鼻前,探头朝洞内看来。
女的?!
秦萧为眼前所见感到深深的惊诧以及莫名的狐疑,然后他看到了对方的动作,不由的心中一沉,黯然苦笑。
这就是奴隶的待遇!
纵然洞内空气清新无比,可在这些高贵之人眼中,依旧肮脏不堪。
然而这些是他所能选择的吗?而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又岂能连自己都看轻自己?秦萧暗自一叹,收起自怨自艾朝洞口之人打量而去。
女子年不过十九,骨肉匀称长得十分贵气,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却又姿态优雅,婀娜娉婷,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更为白皙,滑嫩仿若吹弹可破。
她眉如春山,眼若秋水,神态端庄,却又难掩几分稚嫩未脱的青涩,显得清丽明媚。
这真是范家之主?!
秦萧心中涌出一种滑稽的好笑,又有一种痛苦的疑惑,他想大笑三声,又想大哭三声,笑范家的用人若斯,哭自己的命运无常——
他居然沦落为一个女子的奴隶!
秦萧自己都说不出究竟什么滋味,他只能怀着心中的好奇去打量这个时代的贵妇女子的穿着打扮。
她穿了一身类似襦裙的衣裳,袖口宽大,下摆迤逦的拖在地上少许,肩上披了块精美的薄纱,腰间玉带紧束,环佩叮当。
满头乌丝挽了个精巧而有特色的发髻,斜堕一侧以珠簪横插固定,将她的明艳不可方物以及女子的柔弱多情衬托到极致。
而最吸引人之处,并非她那波澜起伏的秀丽轮廓,而是空山新雨后般清逸得就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恬淡气质。
看来无论何时何地,所有高等生物对美的理解都大同小异!秦萧不由暗暗感叹。
女子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顿时蹙眉露出不悦之色似要发作,然而微微侧首看了一眼又强自忍住,略一犹豫的款步姗姗,朝洞内行来。
秦萧也发现了对方的不满,正要收回目光,却又被她走路的姿态引得再次注目。
久病成医,前世的病患让他对医理这方面多少也有一些了解。
从对方的迈步中,他瞬间判定女子腰腿部定是曾经受过什么伤病,而虽然得到治愈,但也留下了一定的或许连自己都不知晓的隐患。
女子见他愈加放肆的开始盯着忌讳之处瞧个不停,举步前行间不由秀眉再蹙,轻轻的冷哼一声。
听到这声轻哼,秦萧瞬间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避目一侧。
这是什么时代?自己什么身份?若是惹恼了眼前之人,恐怕下一刻就是拖到采石场来个活生生的剥皮剔骨,成为震慑一众奴隶的鲜活案例。
暗暗后怕间,只见随着她第二个踏进来的是位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容貌瘦削,长相俊伟,眉毛粗浓,只是那微勾的鼻梁、薄削的嘴唇以及细长而略失神采的眼睛,让人觉得他刁钻刻薄不好惹之外,还有几分酒色过度的神态。
他头戴冠冕,长衣飘飘,腰间插着类似剑的兵器,但看起来并无威风或者风流倜傥之感,反有几分纨绔子弟之意。
吸取先前的教训,秦萧不敢多看,略一扫眼就垂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