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画被光一打眼皮,被风一激肤身,眼睛不情不愿地眯出一条缝来,满脸奶奶的愠气,像是被吵醒了觉要发脾气的婴孩。
连云敢做不敢当,也两眼懵开,装作刚醒的样子,问了个早:“醒了?”
戗画搓两下眼,直身坐好,看着连云,也没发脾气,就是神气不大高兴。
连云掩饰地打个哈欠,一手朝外,对戗画摆摆手:“回你营房里去睡吧,早饭叫你,必须吃,还得喝药。”
戗画起身,一把扯起铺被,把连云从被子里卷了出去,她抱起薄被往里走,连人带被地一滚,又躺去连云的榻上,继续睡。
连云翻倒在地,朝着榻的方向,他无奈摇头,“女子名节”在她眼里只是四个汉字而已。
连云连滚带爬地出了营房,一瘸一拐地赶着去胡大夫那儿,让胡大夫看看他的腿被戗画治得还有没有救,顺便准备早饭和戗画的药。
老人睡得早起得也早,天刚蒙亮,徒弟还在侧榻打鼾,胡大夫就已经开始配药,拿了昨日连云采回的药草,洗净捣碎,清新的青草香溢满营房,又从门帘缝隙透露出去,晕在热气蒸腾的药灶周围。
“胡伯!”
“进来。”
胡大夫话音未落,连云已捞起帘子,左高一下右低一下地走了进来,肩也动得不同寻常,胡大夫忙上前搀扶两步,难得逮着机会地嘲讽:“这下可好,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走不过了!”
连云苦笑了笑,走到案前,手撑台面,一屁股坐到凳上:“您别说笑了,快看看我这腿,还能不能活?”
胡大夫冷声一笑:“不是面子比腿重要吗?还管它做什么?”
胡大夫一边言语攻击,还是走近,微扛下身,察看被连云卷起裤腿露出来的刮骨伤口,本来夏日干燥,伤口早该干了,却遇昨夜大雨,湿气腾腾,伤口瓮在衣裳里,到现在还没干巴。
“清理得倒是干净,”胡大夫撑着腿,直起身,走去柜前取药,一边摇头道,“这是把上药当吃饭了,还管饱呐!”
连云低头,看着被药粉敷得结结实实、密不透风的伤口,好像糊上了一张大饼,也不禁轻笑出声,戗画把那一整瓶药用得透底,似乎以为这样能好得更快。
胡大夫重新给连云膝盖处的伤口清洗。
“胡伯,昨天采的药草对不对?能用吗?”连云忍着酒灼伤痛,转移注意地问道。
“费了这么大劲儿,当然能,”胡大夫一边上药,一边教训道,“用不用我帮你讨讨功劳,告诉那丫头…”
“不用了!”连云浑身一个激灵,膝盖伤口自撞到胡大夫上药的手上,疼得两眼一虚,满脸皱紧。
胡大夫摇头直叹,继又上药,老言劝道:“你这么一直跟着她,若她以后心许他人了,你要如何自处?”
连云目光黯下,看着伤口被白色的药一点点掩覆,口中不自觉应道:“她是我的药,伤好了,本来就不该贪用。”
可他作不了她的药,便只当她药里的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