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步芝抚须一笑:“但以周公正言直谏的名声,老夫实属多此一举,像我这样的,也只能在心底佩服了,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周图正浑身一股暖意,只觉得走路也虎虎生风:“步公言重,都是同僚,都是为朝廷做事,哪有什么分别,周某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后方的银台司官员也插嘴,“周公敢言直谏,天下皆知,正如唐朝的魏征,别说当代,就是千秋之后也要给后人学习的。”
周图正浑身如泡在温暖水中,清风拂面舒畅无比,“哪里,虚名罢了。”
随后宦官开始唱名,大朝开始。
奏乐,摆设仪仗,百官开始有序入内。
周图正只觉得整个人状态极好,脑子里已经开始组织他的慷慨陈词,想到他发言之后满堂喝彩,同僚们拱手致意,官家醒悟认错。
天下人都知道他直言直谏的民声,子孙后代们以他为榜样教育后人......
想着他踏出一步,开始慷慨陈词。
那一刻似乎极度漫长,又极度短暂。
他说得铿锵有力,无比自信,似乎周围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脑子也格外清醒。
慢慢的,他发觉有些不对,周围的目光大多惊骇,疑惑,愤怒,不可思议,却全不是他想象的敬重,喝彩,赞同........
再一抬头,上方的官家面无表情看着他。
周图正的言语慢了下来,随即他开始有些不安,惶恐打量周围人,脑子似乎也冷静下来,从之前那些期待幻想中逐渐回神。
周图正打了个冷颤,心一下掉到冰窟里,彷佛刚才自己是鬼上身了一样,他也反应过来,官家根本没在高层官员外透露他要出兵的消息。
他连看向上方,理智告诉他赶快向官家道歉,可其他东西却阻止了他,让他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官家。
上方的官家缓缓起身:“各位,朕今天累了,先散朝吧。”
随后走入后朝,宦官高声宣布散朝。
这次,连他平日的好友范公也没看他一眼,没打一声招呼直接离开。
枢密院及三衙将领们更是远远避开。
甚至之前还一直称赞他步相公也只是远远对他点头致意,随后转身便走。
只有尚书左丞吕辙等少数人过来拱手道:“周公高义。”
周图正突然感觉有些失魂落魄,就这么浑浑噩噩回到家里。
第二天一早,他才到开封府衙门上值,就收到宫里来的命令,让他调集所有衙役去汴水河畔有事做。
他带着不解领着数百衙役到达汴水码头时,那里已经被禁军团团封锁,一艘艘大船首尾相连停靠在河岸,延绵数里,后面还有纤夫唱着号子,将一艘艘船拉到岸边停泊。
这时候,皇城使刘知赡过来拱手道:“官家从江南运回来的头批粮食到了,足有二十万石,皇城司人手不够,所以烦请府尹带人过来帮忙。”
周图正瞬间呆在河边:“什么?二十万石!”
刘知赡笑道:“这只是第一批,王员外郎在书信里说了,后面还有两批,总共有五十万石左右。”
说着他似乎嘲讽的说:“要不是周府尹帮忙,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
我们这些人只会跟着官家做实事,也不会像别人一样一张嘴图虚名,还请府尹多多指教呢。”
周图正顿时老脸涨红,只觉火辣辣,定在原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