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赶路的多得是,晚上要过河的不少。”老人家道。
这时候周围已经陆陆续续围了一圈人,有同行,也有过路歇脚的来看热闹。
这时代没有太多消遣,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交流就成了最令大家激动且向往的消遣娱乐方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起自己艰难的生活,各有各的苦处,没有谁活着是容易的。
“我们在河边取沙,脚天天泡水里,到处都是包,每天晚上疼得睡不了,破点皮血跟水柱子似的往外冒,停都停不了,你那算什么。”一位年轻人露出他的小腿,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鼓包,十分恐怖。
“你们这种顶多就是苦,一年四季谁不苦。
我哥给官户训牛的,前年犁地的时候牛突然发疯给他顶死了,仵作说肠子都断了。”有人插嘴。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各自说着各自的苦处,似乎生活都有倒不尽的苦水。
有个卖炭的中年人给大家看了他的脚掌,总共只有七个脚趾。
冬天他要把自己上山砍柴烧好的炭早上拉到城里去卖,从村里去要走六十多里路,推着几百斤的炭至少要走一天一夜。
炭要冬天才好卖,他又没好鞋,脚趾就这样冻坏,变黑,村里的老人用剪刀给他剪了,老人说不这样可能要命,他疼得牙都快咬碎。
不过今年依旧赶着去卖炭,还把十岁的儿子带上,让他学点谋生的手段。
大家感叹摇头,又夸他是条汉子。
郭全斌静静听着这些人的讲述,突然对前世那样颓然的自己有些愧疚,他有百倍于这些人物质条件和机会,却没有如这些人百分之一的坚韧和乐观。
想想自己之前那些担忧,难免觉得无病呻吟,世上谁不艰难?与黎民百姓相比,他的许多苦根本也不叫苦,只是一种胆怯罢了。
禁军士兵挤进来紧张将天子护着。
枯瘦黝黑的老船夫低头避开他目光说:“我们命苦,是贱骨头,哪像大官人你们这样命好的,降生下来就泡在蜜水里长大的,尊贵得很。”
郭天子道:“不,谁都有自己的可贵之处,大家都有难处,你们比我坚强多了,有些事也不是你们的错,可能是天子的过失吧。”
一个挑着干牛粪的年轻人露出两排白牙:“官人真敢说话,皇帝老子也敢说嘞。”
林兴脸色立即变了,握住腰间刀柄呵斥:“大胆!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正是当今圣上!”
“什么!”年轻瞪大眼睛,瞬间腿软了,扑通一声跪下。
人群也慌了,几个想走,但有连停下,惶恐不安,有些人想跟着下跪,都被郭天子阻止了。
“免礼,都别跪,没事,都没事,我又不是吃人的鬼,你们怕什么。”郭天子几句话,让紧张的气氛消融大半。
在众人注视中,干瘦老人小心翼翼问:“官人真是皇帝啊!”
“是。”郭天子也没隐瞒:“大家都是我朝子民,就是朕的子民,都不用紧张。”
郭天子被众多各异目光注视着,他让禁军士兵后退一些,只有林兴跟着他走到人群中央。
环视着装各异,三教九流的人们道:“我来这散心,之前在想一些国家的大事,觉得这也难那也难,和大家说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没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