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看到竟然是新教习为鄂哈赤出头,不由得心中凛然!他已经得罪了鄂家,难道还要得罪新教习吗?和珅扔下弓箭,对高人宗拱手说道:先生教训的是,这一箭就当是我让鄂哈赤的!
鄂哈赤看到和珅又要让他一箭,不由得面红耳赤,他已经让和珅让了两箭,更何况就算再让他射一箭,他也未必能射中靶心!可是你要他交出紫云弓,鄂哈赤也不舍得,要是让他爹知道他用紫云弓跟人打赌,而且还输了的话,他非得被打死不可!而且他以后还怎么在咸安宫立威见人?
鄂哈赤死死抓着紫云弓不动,手掌满是汗水,隆基看到鄂哈赤骑虎难下,于是上前一步,说道:依我看,鄂兄也不必再比试下去了!这五百步外的靶子没人能射中,射了也是白射,更何况你刚才跟和善保约定的,是说谁射中靶心谁才赢,现在无人射中,岂不是平分秋色,难分伯仲!
鄂哈赤听到隆基的话,犹如在废墟底下看见了一丝光亮,他顿时如释重负,讪笑两声,附和道:隆兄所言极是!今日比试就以平手收场!
和珅刚想讥讽两句,但他看到高人宗怒气未消,于是直接拱手说道:就依你们所言,这破弓不要也罢。
慢着!谁说没人能够射中箭靶的!就在大家准备各自散去的时候,从学堂里走出来,正准备去茅厕小解的和琳突然朗声说道,引得四周的人纷纷望去!
高人宗一蹙眉,转头望去,看到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后,不由得有些愠怒,心道咸安宫的官宦子弟不是爱惹是生非、耍些无赖手段,就是爱大放厥词吗?而鄂哈赤看到是和珅的弟弟,脸色不由得有些煞白,他可知道,和琳乃是咸安宫有名的骑射高手,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能拉开两石力的铁弓,一直被那几个先生赞为霸王转世!
和琳来到和珅的身边,将地上的铁弓捡起来,又拿起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在一收一放之间,利箭射出,直接射中靶心!和琳的动作行云流水,堪称高雅,顿时惹得校场上的人唏嘘不止,却无人鼓掌!连高人宗也看呆了,这七八岁的孩子竟然有这等本事!就在高人宗想要拉住和琳的手,问他是谁家的孩子时,和琳冷哼一声,径直向茅厕走去,将高人宗晾在校场上!
高人宗不免有些尴尬,他看着和琳离去的背影,死死地记住了和琳的样子!高人宗并非是要报复,而是想等到放学以后,问问那几个老教习这孩子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妖孽!不过为了化解校场上的尴尬,高人宗冷哼一声,说道:轻而易举之事,何必骄纵!
高人宗将地上的铁弓捡起,同样搭着起弓箭,猛地一拉,只见利箭飞出,直接射中了和琳的利箭,将其劈成两半!众学子看到之后,无不目瞪口呆,等到他们醒悟过来,校场上掌声雷动,叫好声连绵不绝!和珅脸微微一红,刚才两箭不曾射中靶心,他都赖在铁弓身上,却不料他弟弟跟教习拈来一箭就射中了靶心,教习更是把他弟弟的箭射成两半!
二人箭术高超,无人能比!
鄂哈赤跟隆基更是满脸通红,两人对望一眼,连忙拉着鄂博躲到了后面,避开了众人的视线!三人走到校场边缘,鄂哈赤咬紧牙关,怒道:今日之辱,我鄂哈赤刻苦铭心!
隆基摇了摇头,说道:鄂兄,论文武之才,和珅不在你我之下,你要跟他比试诗赋骑射,只能自取其辱!论阴谋阳谋,和珅更是深藏不漏的高手!你要整治他,还得靠硬手段!昨日我就劝过你,找几个奴才揍他一顿就好,你偏不信!
鄂哈赤目光阴翳,他死死地抓着紫云弓,说道:我没忘记隆兄良言!刚才跟他比箭,无非是想先欺辱他一番,不料他不仅擅长经书诗赋,还精通射箭之道,倒是自取其辱了!不过今晚放学,我非得让那几个奴才打断他一条手不可!
隆基听到鄂哈赤还留有后手,不由得一笑,而一旁的鄂博也跟着握紧拳头,说道:那厮实在可恶!明明是比试射箭,却不停地说着风凉话,惑乱哥哥的心神!如此狡诈之人更当恶惩!
鄂哈赤转过头,看着校场上的和珅,暗中咬紧牙关!他被弟弟这么一挑唆,心想要不要让那几个奴才下手重些,直接把和珅打死好了!不过踌躇一番以后,鄂哈赤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和珅不过是个破罐子,而自己是个金碗,用金碗碰破罐子显然有些不明智!而且这件事万一东窗事发,自己的仕途可就毁了!
高人宗离开以后,和珅捡起地上的铁弓,又尝试着将铁弓拉开,就在此瞬间,他的背脊一寒,仿佛背后有人死死地盯着他!和珅猛地一回头,看见鄂哈赤正站在校场边缘,拿着紫云弓对准自己,却不曾搭箭!和珅眉头一蹙,瞪了鄂哈赤一眼之后,转过身继续拨弄自己的铁弓!
太阳西斜,咸安宫的铜钟被敲响,那些官宦子弟听到钟声响起,高兴地扔下铁弓,对着高人宗一礼,就往咸安宫门外跑去!鄂哈赤、鄂博和隆基三人走在一块儿,他们一边闲聊,一边暗中看着在校场边缘的和珅,正等着他离开咸安宫呢!但不料和珅不为所动,甚至回到了自己的学堂,在桌子下拿出了纸笔!
三人来到了咸安宫外,此时已经不能再进去了,鄂哈赤不死心,说道:我还想看和珅被那几个奴才揍呢!你们先回去,我要在这等着!
隆基四处张望,除了咸安宫门口的大小马车还有一哄而散的官宦子弟们,他可没找着鄂哈赤安排的奴才,于是忍不住问道:你的奴才都在哪儿呢?
鄂博指着咸安宫西面的一条小巷子,那里正蹲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说道:看到那几个乞丐没有?那就是咱们的人,我给他们准备了麻袋和木棍,只要和珅一出咸安宫,必然被他们狠揍一顿!
隆基看到那些蓬头垢面的乞丐,忍不住笑道:你们兄弟俩想得倒还周全,就算和珅想要报复你们,他也没证据!
鄂哈赤阴狠地说道:这都是被和珅逼出来的!这两天他接二连三的挑衅我,我必须让他后悔!
隆基等人在门口等了片刻,还没见到和珅从咸安宫里出来,隆基不耐烦的说道:都去我的马车里等吧!我的车子宽敞的很!三人坐在里面还能看到西面那条巷子,保证你们不会错过好戏!
鄂哈赤感觉吹来的西风有些冷,他搓了搓冻僵的手,说道:那咱进去吧!这风有点硬呢!
隆基走下咸安宫的台阶,掀开自己那辆马车的帘子,对鄂哈赤和鄂博说道:两位老爷,里面请!
鄂哈赤看了一眼隆基的宝马香车,一边往里面钻,一边说道:真是好阔气!隆科多大人可还真疼你!要是咱家那老头子也能这么开明就好了!
隆基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他钻进车厢,坐在鄂哈赤和鄂博的对面,撩开窗帘,看着咸安宫门口,说道:那可不!我这马可是大宛良马,这车厢又是用海南黄花梨打造的,你背上那把紫云弓纵然金贵,却也不及我这宝马香车!
隆基所说不假,论金贵,紫云弓不及这千里驹和香车的一半,单论意义,这紫云弓可是来头不小,那可是象征着鄂尔泰的荣誉!鄂哈赤讪笑两声,不由得对隆基生出羡慕之意!三人坐在马车里闲聊,眼看时间不短流逝,太阳落入西山,马车外面渐渐黑了,隆基肚子有些饿,他蹙着眉头说道:和珅难道还没出来,会不会是我们错过了?
鄂哈赤望着夜空,裹紧了衣服,摇头说道:不会的!我已经派人查清楚了,和珅住在西面的驴肉胡同,他要回家肯定得往西面走,我那几个奴才又认得和珅,绝不可能让他溜走的!
隆基为了看和珅出丑,他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他对鄂哈赤说道:走吧!让你那几个奴才在这儿等,咱去醉香楼喝酒去!只能能把和珅打了,咱们看不看都无所谓,反正都已经出气了!今个儿我请客,你们要是不去,那可就是不给面子了!
鄂哈赤和鄂博对望一眼,此刻,鄂博捂着肚子说道:哥哥,我好饿!自从爹爹回来以后,我已经半个月没见到翠兰了!
鄂哈赤也极为想念醉香楼的姑娘们,但他也很想看和珅出丑,只是这都天黑了,和珅那厮居然还不出来!鄂哈赤犹豫再三,还是说道:那咱就走吧!我晚上就等着那几个奴才的好消息了!
隆基一喜,隔着帘子对老板子上的车夫说道:去醉香楼!利索些!别耽搁了时辰!
那车夫听到少爷的命令,一勒缰绳,拿起马鞭一甩,调转车头往醉香楼而去。而在咸安宫内,和珅正借着月光默写白日里被鄂哈赤弄毁的藏书,幸亏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那本书也被他尽数背下了!正当和珅写得入神之时,和琳从自己的学堂走来,和珅看到以后,将桌上的书收进怀里,对和琳说道:走吧!
和琳点点头,还不忘抱怨道:真不知道咸安宫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帮奴才天天得关门!
和珅莞尔一笑,他突然想起白日里的事情,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在校场上为何置气,还给了新教习一个下马威?他可难堪死了,为了揭过这件事,他还特地露了一手呢!
和琳不满地说道:那新教习帮着鄂家兄弟欺负你,凭什么要给他好脸色!他肯定是想靠着鄂家的关系升官发财,这样的禽兽就不该理他!
和珅看到弟弟义愤填膺的样子,就知道弟弟把校场上的事情都看到了,但他想起高人宗义正言辞的样子,说道:你也不必如此气愤,我看那新教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他不知道我跟鄂哈赤之间的矛盾罢了!
和琳一怔,他问道:哥哥,你跟鄂家兄弟闹矛盾了?
和珅摸了摸鼻子,笑道:也不算闹矛盾,就是小打小闹!你瞧,今日我跟鄂哈赤比箭,不还赢了他一筹吗?他心胸狭窄,必然记恨于我!
和琳握紧了拳头,说道:他要是敢欺负你,我非得让他好看!要是我爹爹在世,鄂家兄弟哪敢挑衅咱们啊!
就在和琳打抱不平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咸安宫西面的那条巷子路口,但和珅突然停下来,拉住还想往前走的和琳的手,他压低声音说道:你瞧!
和琳往前看去,只见洒满月光的巷子里坐着几个乞丐,他们戴着破毡帽,穿着脏兮兮的大棉袄,手都夹在咯吱窝里,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乞丐看到他们以后,立刻低下头,不断地抖着腿!和琳一蹙眉,以往他们回家的时候,都不见这条巷子里坐着这么多乞丐,今天哪来这么多人?和珅拉着和琳的手,笑道:弟弟,我的书还落在咸安宫里呢!你随我去取来!
和珅用力一捏和琳的手,和琳心领神会,说道:哥哥,你怎么老是丢三落四的,那咱们快去快回!
两人一唱一和,转身离开了巷子口,这时候,那些坐在地上的乞丐们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露出了什么马脚,但他们可以肯定,就在和珅身子一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暴露了!那些乞丐猛地跳起来,向着巷子外的和珅兄弟追去!和珅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顿时吼道:快跑!
和珅跟和琳跑到咸安宫门口,不料咸安宫的大门已经合上,门口两旁的石狮子在月光下散发出幽冷的光辉,和珅心一颤,拉着和琳往东面跑去,穿过一条清冷的大道,就到了洛阳路,洛阳路虽然人不多,但来往的都是些通往皇宫的高官大臣,只要能有一个人看到他们,他们就能得救了!
和珅跟和琳都是精通武术之人,身强力壮,但终归只是个孩子,而他们身后那些乞丐可都是乔装打扮的,个个身手不凡,甚至有两个还在衙门当过官差!和珅兄弟俩快要跑到洛阳路上的时候,后面一个乞丐眼尖,不由得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鞭,猛地一甩,直接勾住了和琳的脚腕!和琳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和珅看到以后,停下来抓着和琳的胳膊,问道:弟弟,你还能跑吗?
和琳的膝盖擦在地上,疼痛难忍,但危急之下,他推了一把和珅,说道:你快走!快去搬救兵!
和珅松开和琳要跑,但那些乞丐们已经围了上来,和珅大吼一声:我乃福建都统钮祜禄常保之子,你们敢袭击我们,就是跟朝廷过不去!
抓的就是你!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乞丐冷笑了一声,突然拿着麻袋冲了上去,直接将和珅装了起来!和琳看到以后,大喊道:你们快住手!
臭小子!这里没你的事!你要是敢吵闹,我们连你一块打!那个乞丐把和珅罩住以后,一脚踢在和琳的胸口,顿时间,和琳捂着胸口难以喘气,眼前发黑!和珅被罩住以后,顿觉几根木棒打在自己身上,自己用手护着脑袋,不停大叫,只求附近能有人听到,赶紧来救他!
那个带头打人的乞丐听到和珅大叫不止,他眉头一蹙,抬起手,让几个兄弟都停下来,说道:这小子嗓门大,拖到树林里狠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