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多嘴?姚铁柱和你什么关系?”少年人背着背篓,看着汉子擦着脸上的牛粪,她越发镇定自若,甚至满含恶意的说:“谁知道你们一老一少什么勾当?莫不是姚铁柱买了你的身子?”
她弯着腰,说话离得近又声音小,众人都没听见。
“…话怎么那难听…”老妇人和大儿媳妇咬耳朵骂那汉子,“惹上这这王寡妇,这王寡妇也是,咋带着女儿打架?一张嘴就惹人恨,早晚要吃亏。”
大儿媳妇不赞同的摇头:“娘,她一个人带女儿,过的不容易,要是个软和性子…那些个男人一定欺辱上门…”
老妇人撇撇嘴,没有多争辩。看着王寡妇和姚铁柱对峙,谁也不肯让一步,她连忙劝导:“唉,桃花她娘,别跟一个老人家计较,闹的多难看!”
她又去拉王寡妇后面的桃花:“不如你这丫头给姚爷爷赔个不是?也就不提赔偿那些。”
姚铁柱顿时努力站直了驼背,昂着脖子看着桃花,目光直勾勾地,让垂着头的桃花厌恶的瞪了他一眼。
“道歉有什么用?是桃花先动的手!我看给我下个跪,磕几个头都免不了赔汤药钱!我开药不要银子?”他倨傲的踱步到老妇人旁边。
“再说了,你又不是村长,你管得了我们姚家村的事?”他咳了几声,吐出一口浓痰,落在老妇人脚边。
老妇人回吐一口唾沫,差点吐到姚铁柱脸上:“铁柱啊,你也是老婆子我看着长大的,你都多大的人?和人家小孩子计较什么?”
“也不害臊!”
“就是,桃花还是个孩子,姚老头还骂人家!”
几个村妇躁动起来:“姚老头一向嘴巴毒!一定是他惹了王寡妇!”
姚铁柱和老妇人不知怎的又互相吐起口水,对骂起来,桃花不由自主贴着娘亲,身体前倾追随:“娘…”
王寡妇望着女儿忐忑的眼睛,搂住她的肩膀:“桃花,你先回去烧饭吧,娘去菜园子恰点菜晚点回家。”
桃花不情愿,一向拗不过母亲也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这边各种骂呀,不闹一会都不行。
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年人微垂首,黑发遮去了眉目,背着背篓,缓缓回家去。
那直挺挺的脊背,周身气韵死沉死沉,闷闷的。
怎么也和“桃花”二字不相干,老妇人身边桃红色衣衫的大儿媳妇冷眼旁观着,她向来不爱掺合这家长里短的。
她捋了捋颊边的乌发,簪子在日光下晃悠着,此刻云散雨收,天光大亮。她心情平静地等着老妇人闹完了出来。
这一番打呀的,闹到村长娘来劝了才散了。
老妇人满腹怨言的跟着旁边等着的人回去了,她年轻的时候就不喜欢这姚铁柱,当年说亲的媒婆都被她大扫把撵走了!
大概是八字不合罢?碰着就没好事!
这事还没完,到了夜里,不知怎么姚铁柱家就起火了。
老头凄惨的爬出来,一时迷糊,又口鼻发干发疼,他刚直起腰杆,就看见前方夜色里,一个人影转过脸来,那人拢了拢袖口,在逐渐下雨的时候离开了。
那身衣服,那个背影,像极了他死去的妻子。
火是熄了,虽然他人没烧死。家却没了,啥也没了,第二天人就这么痴痴傻傻了。
嘴巴念叨着什么妖怪啊,道士的,动不动就冲进领居家,抢别人家饭吃。
就这么两天闹了不少事,很快就犯了众怒,索性他没家人,吃着救济,被村长差人送去了“病坊”。
病坊是皇太子成立的救济孤儿、老人、灾民的地方。凡是流离失所的,无论老幼没有生存能力的,当地的官衙就需要每月定期送去食物和衣服。
病逝或者老死的,当地官员还得收敛尸骨料理后事。
娰英在姚大壮家里住了两日,听说这事还专门去那老头家里转了一圈,最后笑眯眯的和姚树辞行。
“承蒙款待,我今日就要动身了。”她整理着身上被洗干净的衣裳,摸着雌鹰的脑袋说。
“戾——”雌鹰飞到姚树肩膀上,姚树被那锋利的爪子一碰,面色发紧。
“这就去了?”姚树赶紧拉住自家女儿,把女儿向前一推:“哎哟,不如带上大壮一起?不知道娰英姑娘是要去哪儿?也让大壮去见见世面,找个好东家混口饭吃。”
都围着娰英转悠,连宝贝儿子姚志出门上学去,都没人搭理他。
只有杨柳忙碌的给他准备早饭、午饭带去,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他认真听夫子的话。
等他忙完,正看见姚大壮眼泪汪汪的看着娰英说:“师傅…我也想去!”
他眉头一皱,有些不赞同。
只听青年人回复说,“我要去的地方…恐怕不适合你们家大壮。走南闯北的,我也难以保证她的安全。”
他这才放下心来,这么危险,想来女儿不会再嚷着要去了。
娰英头疼的捂住脑袋,怎么就多个徒孙了。剑法都没教过几招,早知道就不来了。
姚树话里话外都在让她带着姚大壮出去,杨柳也在屋里鬼鬼祟祟的偷听。
姚大壮凑到她爹跟前,悄咪咪拍了他一下:“爹?你在干嘛?你收拾什么呢。”
她爹差点跳起来,“大壮啊!你吓我一跳…”
“不是说好了要看一门亲事吗?怎么你娘又让那个人带你出远门去?”他皱着眉,急的转圈圈。
“姚树是不是糊涂了?女孩子不嫁人,出去多危险啊?没个汉子保护你,爹担心死了!”
他急的眼睛通红,眼泪直掉。姚大壮也急了:“爹!”
“女儿就想去!女儿不想嫁人啊!要不然我赚钱了也学我娘,随便取一个男人就是了!”
她鬼哭狼嚎的撒泼,眼看着她爹杨柳的脸平白的清了,“你这话太大逆不道了!女人不嫁人做什么?学男人考官做?哪有这个传统?”
“那么辛苦的事,女人怎么做得来?”他大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