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壮观察人的时候,总是自以为很小心的往后看一眼,被狗咬了似的马上转过去。
这样傻子才发现不了,本来很生气的娰英被气笑了。
娰英也就大方的任由她看,自己也去观察她,看她的身体特征。
这样在山村里野生长大的孩子,她的手就与娰英这双执笔执剑的手不同,被毒辣的阳光晒到黢黑,虎口处有伤、有深有浅。
宽厚的手掌有丑陋而厚的茧,是个经常干活的人。身材客观来讲,也不算是矮小,比起娰英是有点矮。
可壮硕的身材更健康,力气大。
娰英觉得自己应该是看久了莫名顺眼了,这孩子身上有些朝气,与世家养育的温和性子不太同,又没有梁京城里那些纨绔子跋扈。
假如当随从…不不,不能想那么远。
她摇摇头,将奇怪的想法剔除掉。姚大壮闷闷不乐往前走,遇到村里爱嘲讽她的那伙混混也没心情骂。
几个平日里被家里人惯的嚣张跋扈的少男们却没让路,反而看着后面细皮嫩肉的娰英开起了玩笑:“哟,你家亲戚啊?这娘们好白啊…”
“哎哟,还是大哥眼神尖!”后面的小矮个穿着长衫配短打,滑稽的捧着前头的少爷:“大哥看上这小白脸了?”
娰英看他们几个一唱一和,不耐烦的拔出来剑:“别挡道。”她雪亮的剑身指着为首的尖嘴猴腮之人。
她看起来面色阴沉,可是这几个少男依旧大咧咧的挡住路,甚至那猴子样的尖下巴男孩凑过来几步:“小娘子可有婚嫁?我是姚家村东边张家湾的张员外家的儿子…我!”
“啊!”伴随着一声破音尖叫,他后退着避开了划过的剑锋。腥臊的尿液瞬间漏到裤裆里,他颤抖着手看着青年冰冷的脸。
此刻才有点知觉,这人!这娘们还真敢杀人!不是个好惹的人呀!
“杀人啦!姚胖子带来的外乡人杀人啦!”
他哭喊着跑了,几个少男跟在身后一股脑的消失得无踪无影。
“杀人?”娰英困惑的收起剑来,“我的剑太久没见血了。”她看向痴傻的姚大壮。
“怕了?”
“我要和你学剑!”姚大壮与她几乎异口同声的说话。
娰英嫌麻烦:“很难的,你学不会。”
“我可以学会!我不怕吃苦!”姚大壮几乎有些亢奋地喊起来。蹦蹦跳跳的带路到了自己家去,娰英苦恼的揉着脖子:“其实我还有点事…先走…”
这饭也不是非吃不可…
“哎呀!来客人了?大壮这是你朋友吗?”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屋里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她满头黑发盘起来,精神抖擞。
走了几个大跨步就到了眼前,姚大壮拽住姚树的手臂:“娘!她叫娰英!她还会用剑呢!可帅了!”
“我给你写出来,新学的!”
娰英!她在地上用树枝照猫画虎写了两个字,姚树十分欣慰,“你和这位英姑娘学的?好!”
姚树看向娰英,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孩他爹在做饭呢,快进来吧!”
娰英没说什么,迈步跟上了。她也没管后面鬼鬼祟祟跟过来的雌鹰。
看着姚大壮小鸟依人似的躲在母亲宽厚的臂膀里撒娇,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腻歪的母子关系?这…真是太过于亲密了。
娰英揉了揉手臂,屋外一声不吭溜进来的黑影刚好落在她后边,她悄不作声的挡住了。
“英姑娘,在家吃过了吗?”姚树不客气的使唤着屋里文弱的男人:“杨柳啊!去给大壮的朋友拿副碗筷来!”
杨柳应了一声,走路慢悠悠的去拿,两腿一瘸一拐地,原来是个瘸子?脸倒是生得漂亮。
娰英有些失礼的想,姚大壮应该是随了母亲的身板,高大结实,可惜面容也随了母亲,像她爹这样清秀一点就雅致多了。
不过她只是个村姑,一身蛮力,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去梁京城给显贵效力,想来她更适合做个江湖大侠?
她这么副好身板,不适合与屋里纠缠于灶台,执着于针线闺房。这样的处境颇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样平常的场景,在娰英看来却总是不大和谐。
不过——这房间应该也没有闺房?看起来一家人挤在一起,屋子也就三间,厨房甚至是和卧室相通的,很闷。
这就是平民家么?一贫如洗,女儿愚昧,不培养读书?不知道这家人懂不懂,这就误了姚大壮的前程。
她看向屋里唯一的光源——不透亮的琉璃窗外,朦胧到几乎看不清的竹林,只有偶尔飞鸟飞过,好像能闻到竹林清香。
姚树见状立刻洋洋得意道:“英姑娘!这可是我亲自打磨的琉璃,如何?是不是这样花纹的很少见?”
她早就看出这青年的不凡之处,故而有意亲近。有心想为姚大壮谋个前程,故而家里快揭不开锅,依然卖个好,邀请吃饭。
时下农人,大多数都揭不开锅,谁会无缘无故邀请个吃白饭的。
更何况主人家碗里都是稀薄的粥水,陌生青年碗里是干干的米饭,碗都是杨柳挑的最好看干净的那个。
是杨柳被姚树接亲那会陪过来的,是杨柳他娘走街串巷讨生活,给儿子买来陪嫁的一套好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