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书贵坐在地垄上点燃一只烟,平时他爱抽的“灯塔”牌烟,一毛八一盒,这几乎是一斤粮食的价格。因抽烟带来的咳嗽,常常遭到胖老婆亮起的红灯。好几次想戒掉,都成了空谈,没有实质性措施。他看到一只蜥蜴从麦秆里窜出,跨过他的脚面,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他着实吃了一惊。他用镰刀一拍,没有击中,但蜥蜴的尾巴却齐刷刷的断掉了。蜥蜴在麦垄间欢腾的跳跃,这场景让牛书贵精神大振,他几乎敬佩起这种爬行动物的智慧,为了确保自己的身体免遭伤害,宁肯把自己长长的尾巴断掉,从而分散你的注意力,原以为只有人类才具备的谋略,竟然在自然界中随处可见,他甚至感谢大自然赋予土地鬼斧神工般的妙算。偶尔有蚂蚱从麦秆上掠过,割倒的麦子大概破坏了它原有的生存空间,一切都是新鲜和开阔的世界。
望着大片的麦杆,牛书贵胸有成竹,丰收自然已成定局。最起码接下来的一年可以让孩子们都能吃到白膜了。他真没想到包产到户第一年就有这么好的收成。他把一个个捆好的麦个子,用木叉挑到拉车上,拉车的的箱体是用木棍捆扎起来的围栏,这样就可以把车装得高大无比,牛车走起来一晃一晃的。坐上去是不可能的事了,牛书贵只好跟着牛车步行。沿途要经过一片牛六家的麦田,极目远眺,矮小枯黄的麦子顶尖即使有个麦穗也是干瘪短小的,看麦娘长的比麦子高得多,茂盛的杂草无拘无束的在他家的责任田里生长。好久没看见牛六了。他整天不进家门,他老婆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正在这么想着,牛书贵的牛车恰恰和牛六撞了个对面,牛六客气的走上来递上一根烟,牛六跟牛书贵点烟的时候,牛书贵看清了牛六的脸,右眼角处青青的,像涂了炭火一样,只有两只眼睛可以闪闪放光。牛书贵想,牛六的脸肯定是打仗,没占了便宜。而这话牛书贵不便明问。
“牛六,最近忙啥呢?”牛书贵问道。
“叔,你说我能忙个啥?凑个热闹,兜兜风,也就是挣个小钱花花呗。”牛六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说。
“你那麦子还没割?”牛书贵明知故问道。
“嗨,我那块麦子,我看也打不多少粮食。这个牛长江,分给我一块盐碱地,还能长出好庄稼来?好好的人民公社,说分就分了,你说这不是倒退吗?”牛六振振有词的说。
牛书贵辩驳道:“这怎么能说是倒退?叫我看,这是调动农民积极性,改变大集体,改变干多干少一个样的大锅饭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