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还挂在天上,院子里却黑蒙蒙的,牛书贵被院子里树杈上的那只火红的公鸡叫醒。。牛书贵没有拉亮电灯,一是为了省电,再是为了让自己的胖老婆多睡一会儿。这个呼呼大睡的胖女人,自打进了牛家门,跟了自己,就没过一天享福的日子。一个孩子三年穷,三个孩子年年穷啊。村东那块刚分的地,是多年几乎寸草不长的盐碱地,那是往年生产队的一块苜蓿地,这种长年生的牧草,喂肥了队上的骡马和牛,现如今这些牲口货物都处理了,这片苜蓿地就划分成了责任田。牛书贵也算是老高中生了,他明白酸碱中和的道理。那时候唯一让土壤变得肥沃的方法,就是多积土杂肥,用八爷的话讲,就是地里不上粪,等于瞎胡混。
月光直射下来,把院子里一棵老枣树的影子,铺设到地面上。院子的角落里偶尔会传来蛐蛐的鸣叫。牛书贵穿好衣服,他的一切动作都轻拿轻放,他担心因为自己的异常动静吵醒了胖老婆和女儿们。俗话讲:人勤地不懒。他把一张铁锨放在推车上,走出了院子。村外的公路旁长了许多杂草,他要把这些野草铲除下来,填到猪舍里去,在猪蹄的搅拌下,生成足量的氨基酸,已达到抑制和减少盐碱对庄稼的危害。
深吸一口宁静而凉爽的空气,直达心肺,令人心旷神怡。从家到村外的公路边大约一公里的行程。牛书贵边走边想,他想到了牛长江,这个令他有点厌倦的角色,如今却有着长远的眼光和智慧。那三十六亩盐碱地,怎么就没有人动心呢?一下子十五年不变的合同,那么便宜的地价,就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就是那么一块盐碱撂荒地,却把牛长江累的瘦了一圈儿。三十六亩地啊,都是他和一头老黄牛一前一后,一个拉犁一个扶犁,没黑没白干了一个月才开垦平整出来。牛书贵看到了牛长江这个惊人的壮举。麦子眼看着就要成熟了,他的目光一直关注着牛长江的那片地里到底种些什么。谷子?高粱?地瓜?夏播棉花?玉米?所有这些作物在生产队期间,都属于常规品种,可都没有获得高产的收成。牛书贵一直怀疑这完全取决于优良的品种。但到哪里可以搞到高产丰收的好种子呢,他认为牛长江一定有他自己的如意算盘。他的儿子牛兰奎最近不知在忙什么。
高悬着的星星被放亮的天空藏到了背后。牛书贵推到第三车的时候,恰巧和早起上田的牛长江走了个碰面。真是冤家路窄。牛长江端坐在牛车的前辕上,右手持一根柳鞭儿,吆喝着:“喔,喔!”走到近前时,牛长江从牛车上跳下来,说道:“书贵起得好早,推肥土呢?”牛书贵一愣神儿,说道:“啊,铲些草棵土。”
“这要去干啥?”牛书贵追问道,他也很想从简短的对话中获得点新奇的信息。
“哎!别提了,这个奎子真能把人活活气死。”牛长江说着走着跳上牛车时用柳鞭抽打一下牛腚,那黄牛顺从的啪嗒啪嗒迈着稳健的步子前行,牛长江吆喝道:“驾,驾!”。
牛书贵站在原地没动,似乎还想听牛长江继续说下去,因为从牛长江的表情看,他是生了一肚子气才出来的。可是牛长江已经扬长而去。牛书贵只好架起推车,继续他的行程。一路上他脑子里被牛长江的那句话充盈着,猜疑着他和儿子牛栏奎之间有可能发生的一切状况。因为想得过于专心了,以至于进家门口时,推车撞在了大门框上,搞了个人仰车翻。
听到剧烈撞击声的胖老婆,忙从屋里跑出来,她跑步时的胳膊向外伸展着,两只硕大的胸围震颤着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