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桃花开了,又落了,年年岁岁复今朝。
犹记得,十三岁时,你柔声唤我的那声幼薇。
可悲可叹,落花依旧相似,人却已然不同。
这世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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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鱼幼薇。
自从父亲死后,我和母亲便靠着给青楼娼家浆洗衣物过活,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见惯了青楼里的男子风流薄性,翻脸无情,我将内心封藏,不愿再以真心示人。
直到你一袭青衫素衣出现在我面前,温柔地轻抚我的头说:“幼薇,我寻你已久。”
你骤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不仅送来许多衣物吃食,甚至还教我诗词歌赋,不时考校我诗文。
世间男子多薄幸,我不知道你有何目的,始终对你抱有戒备。
你说你喜欢我的诗,称赞我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那么温柔耐心,关怀备至,想要我做你的学生。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一生追求功名,却屡次名落孙山,一生郁郁不得志。
父亲并不像寻常人家一般重男轻女,虽一生未曾功成名就,却对我倾尽才学,悉心培养,我五岁能颂诗百篇,七岁出口成章,十岁诗名便响彻长安。
可纵使我诗满长安,人人赞誉又如何,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亲已经离我而去太久太久了,久到我都已经快不记得他温柔慈爱的面容了。
直到你的出现,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父亲,就好似他还在我的身边,呵护关爱着我。
从那天起,我不再对你满怀戒备,开始接纳你的存在。
你教我的诗词,我时常反复吟咏,感触颇深;你带我去看的风景我总会将它藏于诗中,妥帖收藏;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也牢记于心,不敢忘怀。
转眼,已是三年。
那一日,暮春时节,桃花缤纷而落,铺满了江面,绿意遍染,繁花点点。
你轻捋胡须,看着江边垂柳,想要考校我的诗文,你说:“就以江边柳为题,赋诗一首。”
我沉思片刻,吟咏道:
翠色连荒草,烟姿入远楼。
影铺春水面,花落灼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你大笑三声,连连叫好,你说你很喜欢这首诗,不负你悉心教导数年。
我看着你眼中的欣喜和赞叹,温润儒雅的面容,少女心思悄然悸动,我说不出那是种怎样的感情,我只知道与你在一起时,我总是十分开心畅快。
后来我时常回想,若是这花枝春满的意境里少了你,我是绝吟不出那样的诗。
因为字字句句总关情,一枝一叶绕相思。
那时的你,才华横溢,不畏权贵,却也桀骜不驯,是世人眼中的清流名才,宁折不弯。
那时,我以为,你与这世间薄情男子定然是不同的。
此后,你经常为我鼓琴吹笛,与我吟诗作对,带我去参加各种文人墨客的聚会,你总是略带得意地向他人大声介绍:“这是幼薇,能诗善韵,是我的学生。”
在众人无尽的吹捧和赞美中,我回过头望向你,你眼中的欣喜和骄傲清晰可见,却夹杂着一丝晦暗的柔情,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