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中,不知不觉便被推上了床榻。
侧看床边雕花许久,依旧是不愿闭目。
“我不想睡。”
“你要休息,不然身体好不了!”
“不睡,睡不下。”
话刚落下,小桑忽然趴在我身上,解开我衣领,从脖子亲到胸膛,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又出其不意地吻上嘴唇,把我弄得一愣一愣的。
“学坏了。”
“和你学的。”
“那……”
“今日是我生辰,你要听我的。”
“好吧,小寿星。”
不明缘由,我惊醒了。
忽地,身子感到一阵明显的颤抖,可我并未打颤啊。
是小桑醒了吗?
“小桑?”
我感觉到她停下了动作,我唤了几次,她仍旧不语,我只好下榻去把窗子拉开一些。
回头,只见她在擦拭泪眼。
许是又哭得发麻了,我靠近时,她也不见有所反应,只一个劲地擦眼睛,看来是被泪糊得看不清人了。
她呆呆抬头望着我,应是在努力看清,我知道这种时候以她那双生来就不好用的眼睛,再怎么揉怎么睁都是徒劳。
她脸上写尽委屈,双手不再擦拭双目,话里带着颤抖和一些鼻音,我坐在床侧努力听清了话。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什么?”
“阿、阿扬……”
我一边猜测她的梦,一边紧握她“是我,别怕,怎么了,可是给梦魇住了?”
她扁着嘴赶忙搂住了我,那样紧,仿佛要我与她相融才好“还好是梦……我、你这么好,我怕你被抢走了。”
“我就在这儿呢,谁都抢不走,永远是你的。”
“……”
“你最相信我,对吗?”
“嗯,我信你。”
我不记得已劝说过多少次,我一次又一次地让她相信自己,她始终厌弃自己,同泽王对她一样地苛刻。
尽管身心俱疲,可我从不悔想看到她为自己而活的那天,她心细聪颖富有才能,相遇时她双目总像被雾遮着,每日仿佛黑云催雨,但她其实待人友善又克己,自小困于院中的她,小孩子心性的她,渐渐找回了她眼中的光,我也为此感到愉悦与满足。
白光已透过窗子慢慢照向我们,小桑因梦而喘疾复发,我立马去向若山讨药,又让阿雪他们等会儿去请大夫。
一早上喝了两回汤药,配上香包香丸,还有大夫留下的正经方子,小桑不再急喘,只需多躺下歇息。
“这喘疾明明许久没发作过了,都怨我,入夜本不应在院里久坐,是什么让你难受呢,花草树木,或是那蛾子……”
“不怨阿扬,是我不好,总让阿扬忧心。”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病了,我们能治好的。”
“好。”
两厢静下,我正想着还有什么能说,若山便欢欢喜喜进屋道“郎君,江南倪家那位倪公子从繁国来京了,请郎君一叙。”
“倪升荣?真的?那你们到醉意楼等我吧,带上那坛新得的酒,菜先点着。”
“好。”
我一回头,小桑实实在在打了个哈欠,看来是累着了。
“旧友来京,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会及时回来陪你用晚饭的。”
“嗯,小心路上。”
她一脸疲惫,我出其不意地,自她浓密的发间掏出一小只布制的羊出来“这个是我让休音阁做的,里面还能打开更换香料,它是不是长得很乖?收了这个,你可不能轻易混淆梦与真实了,吓坏我了。”
小桑很是惊喜,也立时愧疚起来“让你费心劳神了,我认错,我不会轻易再那样了,嘻嘻,它长得好像你呀,好喜欢。”
看她这样爱不释手的,我也就放心了。
我正挪动四轮车要出门,她又攥着我,犹犹豫豫道“那个,我还是想问……”
“想问什么?”
“想问,你为什么爱我?”
“我爱上的,就是你受困的魂灵,我要救你。”
她倒是不好意思听,低着头回话“谢谢你。”
“你听好了,我只救你。”
“嗯嗯。”
说完这许多,不止是这回,脑中更全是她翻来覆去问我的那些记忆,我有些愠怒“以后别再问这些了。”
留下这句,我很快转了出去,不想再与她多说。
如今倪家不说富甲一方,也算是万贯家财,倪升荣在繁国小心谨慎,我前些时日方寻到他踪迹,也还没来往多久,他这便来了大郁。
进了醉意楼后倒是让我意外,他好似没有儿时那般贪吃了,在厢房里只吃个面,点了一叠小菜。
他一见了我,立刻放下碗筷来接手四轮车,将若山的活都抢了“俊扬,我们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话落,我扫了眼饭桌,只有两碗面和两三碟家常菜“就吃这些?”
“我无福享山珍海味,就点了这些,够吃了。”
“也好,那我也来碗面,再添两盘鱼虾吧。”
“行。”
“你身子如何,听说你在外伤了脾胃。”
“无碍,我最近胃口挺好的。”
“怎么没点肉啊……再点半只鸡吧,给若山吃。”
若山一听有鸡肉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郎君……”
“长身体,多吃点。”
菜一上齐,我们三人呼哧呼哧地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等我要结账时,不出意料,倪升荣早早替我们结了账,一看就是有事相求。
我擦净了嘴,喝下去味的茶,方问道“你爹也来了?”
他满脸无奈,眼睛深处如死水般寂静“嗯。”
“你和若水的事,你提了吗?”
说到这,他又转为怒目“提了,可他竟、竟然要若水做妾!”
我也不禁皱眉“若水不可能做小。”
“这你放心,我不会听他的,从小多少事我都依他,这事绝对不依,你可知,我与他争论一路,我肺都快气炸了!”
若山正好递来新泡的茶,我接过以后递向倪升荣“消消气。”
“他后来自己纳了多少房,孩子满地跑,还要管我,我反正是受够了。”
“那我们就吓唬吓唬他,去长情楼,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走!”
我知道长情楼从西边请了个新厨子,想着先去看看菜式合不合小桑胃口,不知情的倪升荣一时激动,身处长情楼后,却又有些心中发虚。
“殿下她……不会怪罪你吧?”
“不会,这儿可暂缓你的燃眉之急。”
“本不想劳烦你的。”
“自家兄弟,无碍,殿下最是惯着我,现在可谈要事了。”
“你让我查的事……”
“如何?”
“我是个门外汉,打探不到什么要紧的。”
“无碍,哪怕一丝消息,泽王可有动作?”
他稍稍弯腰,低声道“泽王倒是还好,惠王才是真的胆大,他竟从繁国招兵买马,他这是障眼法吗,瞧着也不像啊,倾注甚多财力,连我都知道了,这说明也瞒不过他人……”
“没事,我们再观望。”
安置好倪升荣,我与若山到街上逛了一圈,踩着晚饭的时辰回家。
吃了饭,督促某位公主喝药,我就躺下不言了,她刚开始还在我眼前晃,熄灯后也没了声响。
带着消不去的倦意起身,洗完脸心里陡升悔意,回房正想看看她醒了没,好赔个罪,没成想……榻上人扭身,平日的衣裳,变作了帔帛,那帔帛故意松散着,小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紧盯我。
“快来呀——”
这话本般的画面,我是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