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事,就是想问你怎么戴银手串。”
“银的不好吗?”
“哼,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粉色那串。”
原是想让我戴她亲手串的那只,我还当真料事如神,本就是故意天天戴着银串,等她有天催我换回去。
“我的好夫人,为夫回去就换!”
“其实都好啦,你只能戴我送的!”
“毋庸置疑。”
紧握的双手直到归家亦未松开,我紧紧缠着她,如愿让她给我换上了粉手串。
纵使夜间热气袭面,我们亦不舍放开彼此,将睡未睡时,天已大亮。
不知小桑是如何睡得如此香甜的,我前胸后背皆是黏腻,只好换一件里衣。
草草吃了口饼子便拾掇着去往太学,车马至太学后,我将鲜果、糖和花糕塞给秋菊秋葵,又与小桑亲热一会儿,这才安心去了学堂。
将将踏入,今日负责授课的鹿夫子还未来,那些纨绔竟带上些许寒门子弟,三五成群地去偷看隔壁院的娘子们,毫无分寸,甚是无礼。
我伸向戒尺的手一顿,与其浪费时间教训这些无趣的东西,何不静下心来,等放堂了再去拜访邻院?
想通之后,我立马自顾自研磨,执笔作画抄书。
鹿夫子一进门并不急着敲戒尺,他睡眼惺忪,站在门口伸了下腰,拿着戒尺走进趴在墙边的一群人,然后挨个敲头。
“坐好坐好,尚书大人来了。”
纨绔们不以为意,而真心求学的同窗自然会紧随鹿夫子。
待邻院彻底关窗,他们自觉无趣,我双耳方清净了一些。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我已粗略了解官宦子弟的心思。
这头是才高八斗的老夫子被气病,年轻的夫子有能说会笑,亦有无趣摆谱,听同窗们议论,说家中姊妹称,邻院一对学士授课恰到好处。
虽然田夫子一众师长通情达理,可两院的里子终究有些不同。
我也想为她多学些,也是替她记着。
一到放堂,我便随小桑进了君院,院中奇花异草胜过别处,就算日落西山,鸟儿依旧不肯离去。
一抹素色于花鸟间,另一侧树下则是夺目的朱红,小桑向我示意“夫君,那位在逗鸟的是庾师长,在树下看书的是她家庾娘子。”
我紧紧牵住小桑的手,她一路带着我到了两位大人面前,行过礼后,庾师长立刻上前来扶我“驸马来此是有何事?”
“无甚大事,只是我今早见桃院的弟子不太老实,觉着师长们不仅授业解惑,还要管教这些纨绔,着实辛苦,若有帮得上的,我愿尽绵薄之力。”
“驸马赞谬,这都是为师者应做的。”
“多有叨扰,请问师长,我可否随公主偶尔来请教您几位?”
庾师长眼睛紧随掌上的小麻雀,看小麻雀蹦跶到庾大人指尖,她笑着抬头“原是如此,能为驸马解惑,荣幸之至。”
“多谢庾师长。”
庾大人手指轻拨麻雀头顶的绒毛,愤愤不平道“君院重开,阮将军帮我们请的护卫姊妹们还未到京,那些纨绔子弟就爱瞎跑,再打扰姑娘们,我就去喊阮将军来说教说教!”
“是阮将军啊。”
“是啊,多亏阮将军上书,君院才得以重开,对了,田夫子可是阮将军亲认的弟弟,唉,我也好想与她结拜。”
怪不得田夫子坐镇比那老夫子有用……
庾大人引着我们坐下,一手倒茶,一手抬起放飞了麻雀,随后向我们作揖“我有事去寻鹿夫子,公主驸马,再会。”
“庾大人慢走。”
庾师长目送女儿许久,方举起茶水,杯子刚送到嘴边,一个小身影“飞”了进来。
“庾师长!”
熟悉的声音令我侧目,来人正是太子。
太子与我们打过照面,便赶忙给庾师长递上册子“学生来迟。”
庾师长十分自然地接过册子细看起来“嗯,比上回工整,来得如此匆忙,定是泽王又刁难你了。”
“是,三叔父每天都有道不尽的话,比阿爹还唠叨。”
太子举止比平日还多了几分自在,说笑间,我听到小桑低声念道“爹爹……”
听这苗头,我立刻将茶递到小桑嘴边,那头太子也转头问“姐姐,姐夫,吃糕点吗?”
小桑尚未回话,我已应下,上前拿了食盒“来,站着多累,坐着一块儿吃些啊。”
谈笑间,整盒酥饼糕点被吃个精光,茶都喝了两壶,面对庾师长,太子殿下之前面对宗族的局促已是烟消云散,他畅所欲言不用顾忌,这才是孩童该有的对待啊。
沾太子殿下的光听了一耳朵学识,天色渐暗,遂赶在晚饭前就各自归家了。
参汤入口,人都精神了不少,躺进被中,竟觉周身有一丝寒气。
小桑也钻进被中,我们依旧紧贴身子,呢喃细语。
甜言蜜语中,她忽道一句“若是我比你早走,你会怎样呢?”
我一把就掀开了被子丢开了枕头,就是踉跄着也要爬下去。
“你去哪?”
“去别处睡。”
肩上一沉,她紧搂住我“别走。”
我无力回话,等了一会儿,她接着又道“我错了,你身子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时常如此问我,令我一听到这话,就不禁开始想象那场面,光是一想便已遭受不住,像给人挖去了心,攥紧了魂,心火被一簇寒凉泼灭,我反问她道“我问你,若是我先你一步而去呢?”
“那我肯定会心痛如绞,随你而去。”
“你若跟着我去了,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躲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