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的时候,他已经跟诸位同僚混了个脸熟,人人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地出了亲军所回家。
……
“如此看来,相爷所言不假。”
与此同时,亲军所街对面,一处茶肆二楼包厢之中,冯开山正在恭恭敬敬地朝自己的顶头上司汇报。二人凭栏远眺,正好看到陈逸无比自然地混在一群废物之中,喜笑颜开地走了出来。
“相爷洞悉万里、明察秋毫,指挥使大人早有预料,这稍微一试,便试出了那蕲州小儿的成色。”
“出门在外,还须得注意言辞”,这顶头上司,乃是应天镇抚司指挥使罗坚,他皱眉看着下方远去的陈逸等人说道:“相爷最恶巫蛊之辈,亦见不得残毁尸体、有违人伦之人。此前是蕲州知州郑梦祯呈文保举,又听说那荆王千岁也对他厚待有佳,朝廷才网开一面,没有追究此人的罪责。”
“既然如此……”冯开山问道:“为何不给个一官半职,将他打发到那偏远之地,却偏偏弄到了这南京来?”
罗坚摇摇头道:“你也知道,此前蕲州剿匪,当地百户所立下大功。那马彬得以迁任实职千户,前后抓获教匪近千,外加两个香主一个堂主,这成绩是做不得假的。但不知为何,马彬又为那区区一个小旗的陈逸请功,朝廷爱才,不想伤了忠臣良将之心,才让那陈逸借鸡犬之势,顺道升天。”
冯开山一听又道:“罗大人,那这事也好办。若是相爷不喜此人,咱们只需稍作安排,将他排挤一番,到时候他受不了,说不定就自寻出路了。”
“也不妥”,罗坚眼神一凛,朝着北面拱了拱手,随即才转过头来,对着冯千户说道:“还有件事,你不知道。”
“罗大人,是何事?”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他……专门为那陈逸,颁了一道中旨,尽显勉励热切之情。这件事情,相爷是知晓的,但不知为何,也没有阻拦,反而遂了陛下之意。如今相爷究竟是如何想的,我等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的为好。所以我刚才说,出门在外要注意言辞,须不得刻意打压那人,以免后来落人口舌。”
“那若是将他留在亲军所无所事事,岂不是也会令相爷不满?”冯开山有些担心地问道。
罗指挥使一时有些沉默。
顺天府那边的心思着实有些捉摸不透,听说张太岳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想给那装神弄鬼、开膛破肚的陈逸叙功论赏,但后来不知道这么想的,最后居然还是给了个总旗的位置。
这也便罢了,听宫里的李公公来信说,陛下悄摸地发了一道不伦不类的中旨,张太岳仍旧没有说什么。
这就有些奇怪了,但凡朝堂之上是个人都知道,现在的皇帝,张太岳说东,他可不敢往西。且不说还有李太后与冯保了,他们三人可算是同一战线的。
冯开山见上司不说话,脑筋一转,又出了个主意:“那便压他些任务,若是完不成,自有考评说话。到时候处置起来,旁人也无缘置喙。”
“任务?”罗坚摇了摇头:“你看他那个样子,怕是毛都没长齐,瘦猴儿一个。真让他去剿匪杀贼,反倒是显得做作了些。再说了,最近这南京城四海承平,也没什么大案要案要去办。”
调走也不行,怕惹得皇帝不满;让陈逸吃闲饭也不行,张居正已经表明了态度:此人不可用。
两名南京锦衣卫的高官,为了拍上张居正的马屁,此刻居然为如何处置一名十几岁的区区总旗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