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终于完事儿了,这个病人也忒难整了。”王主任的东北口音唤醒了朱暮彤逃离的意识。“这一个手术费了仨激光。”王主任边说边又用什么东西在朱暮彤眼前查看着,而她眼前依然只有一团光雾。“应该没问题了,硅油也都到位了,应该整利落了。”
“是呢,王主任,您很久没有做这么久的手术了。”朱暮彤听出这是小苗的柔美声音。
“好家伙,2个多小时,是够久的。”王主任说着收拾起手头的工具,站了起来。
紧接着朱暮彤感到自己的右眼亮了,罩在她脸上的手术遮挡布被拉开。然后她用右眼看到了在头顶上方的小苗,只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利索地用什么东西遮住了自己的左眼,随后感到了胶条贴在了左眼框周边。这是朱暮彤在等待手术的时候就预料到的,所有患者术后都会被用一块纱布蒙上做手术的那只眼睛,现在自己也不例外。随后,朱暮彤感到旁边几个医护人员一边把连接在她身上的血氧仪还有心电图传感器这些东西一股脑都摘掉,一边把手术台边的一些仪器推开。
“好了,你可以起身了,慢一点儿。”小苗对她柔声说到,“你起来别着急走路,有轮椅推你到更衣区,然后你去等候区休息,我们已经通知家属接你了。”
就这样,朱暮彤被一名女护工用轮椅推出了手术室,然后在更衣区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摘掉了手术帽子,露出那被冷汗浸润而显得湿漉漉的帅气短发。
“彤哥,我来了!”左思绮迫不及待地迎上正走向术后休息区的朱暮彤,赶紧搀好朱暮彤的一只胳膊。
跟在她后边的还有一个人,那是一名 50岁上下的中年女性,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淡黄色的围巾,头上戴着一顶防风针织帽,身材略显高大,面色红润但略显憔悴,眼神里流露出满是心疼。
“妈,我不是让您在楼下等我们嘛?”朱暮彤轻声道。
“阿姨坚持要跟我一起上来。”左思绮抢着回应。
“哎呀,你这可遭了罪了,这医生说明天什么时候来复查了么?”
“阿姨,小苗医生帮忙给挂的明天一早的号,到时我陪彤哥一起来就成。”思绮就像是夹在朱暮彤母女二人之间的传话筒。
“11号患者在么?朱暮彤。”来了一个医生冲休息区的患者们问道。
“这呢!这呢!”思绮赶紧又招呼医生。
“哦,听清楚了,家属也帮着记着,从现在开始要低头,一直保持低头的状态。你这个眼睛因为视网膜脱落的范围大,用到硅油固定,所以无论是坐着、站着还是躺着都要眼睛朝下。”医生对着朱暮彤和其他二人指导着,“不用弯腰,但一定保持面部跟地面平行,或者说眼光跟地面垂直。”
“哦哦,医生,那晚上睡觉呢?”左思绮问道。
“我不是说了嘛?躺着也得眼睛冲下,睡觉必须趴着。”
“医生,那她晚上要是翻身呢?”这时朱暮彤妈妈终于说话了,语气中充满了疑虑。
“如果你们陪着她睡,发现了要提醒她。那如果你自己半夜发现翻身了,就要尽量翻回去。偶尔没事儿,但别整宿整宿的。”医生先是冲着暮彤妈妈回答,当她转向朱暮彤时,发现她已经低下头冲着地板了,“还得再低着点儿,这不够。”
朱暮彤赶紧加大了脖子的扭曲度,自嘲地低声说“这回真趴窝了!”
“我早让你别参加比赛,格斗那东西平时自己打打还不行么?”她妈妈撇了撇自己忠厚的嘴唇,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有发火,但能从她底气十足的声音中听出那100分的不满。
“妈,我都快 30岁了,您就别瞎操心了。何况这也不是比赛造成的,还不是因为深度近视!”朱暮彤语调虽然平静,但也能听出其中的倔强。
“不是我瞎操心,我是操心你瞎啊!你这孩子,一直都主意大,我也没怎么管过。这次要不是前天人家思绮妈妈微信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说完她叹了口气,“这么大的手术,身边总要有个亲人在啊!”
朱暮彤无奈地看了左思绮一眼,思绮耸了下肩膀,也做出无奈的表情。
BJ的晚高峰是拥堵不堪的,她们一行人叫车回到朱暮彤租住的家里已经是傍晚时分,数九严寒的夜幕已然降临。她们进门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个中年女士在房间里等候她们了。
“妈妈,我们回来了!”左思绮进门后,懒散地对这位女士开口说道,“咱们晚上吃什么?”
没错,这位穿着围裙边擦手边从厨房出来,并赶忙上前帮朱暮彤妈妈接过手里东西的女人正是左思绮的妈妈刘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