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操场上一道人影也瞧不见。

偌大的体育馆里，只有李怀安和她两个人。

这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一种诡异、凝重、压抑的氛围横亘在两人之间。

要不是她手上的银铃时不时发出“叮叮”的脆响。

李怀安都要怀疑自己误入了一片鬼蜮。

“你经常到体育馆里来么？”李怀安主动开口，试图打破这份沉闷。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体育馆里这么黑，还有这绿油油的光，你难道不怕么？”李怀安好奇地问道。

“一开始还是会怕的，毕竟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次数多了，也就不那么怕了。”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果然是梦。

高中时候要是有这么个人，天天黑灯瞎火的在体育馆跳舞，怎么可能会没有校园诡异传说？

总不可能三年里，这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翘个晚自习就撞见了吧？

也就做梦能这么巧了。

想到这里，李怀安不禁又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想得啊，还能找到这么个地方？学校里又没人会跟叔叔阿姨打小报告，理论上来说，应该在哪儿都一样吧？”

“那你可错了。”她凝眸看着李怀安的背影，轻摇螓首，露出寂寞的笑容，“班里多得是他们的眼线呢。”

“哈？！”李怀安大吃一惊，“这么离谱的嘛？”

她叹了口气，自嘲道：“唉……”

“在来体育馆之前，只要我偷偷跳舞，三回他们少说就能知道一回。”

“来这儿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发现过了。”

“还以为是我转性了，想通了，愿意全身心准备高考了呢。”

“可我就是喜欢跳舞呀……”

李怀安柔声道：“其实，你应该跟他们好好谈谈的。”

“求学，又不是求分数。”

“高考虽然重要，但也只是一次考试而已，还决定不了人的一生呢。”

“如果实在说服不了他们的话，何不等高考结束饿了，上了大学之后，再跳呢？”

“我想叔叔阿姨应该不至于把眼线安排到大学里吧？”

她抿着一抹苦笑，自嘲似的摇了摇头，闷声道：

“一天到晚，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刷题。”

“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枯燥乏味且无趣，找不到半点活着的感觉么？”

“确实挺没意思的，所以我离班出走了。”李怀安一本正经地应道。

她也噗嗤一笑。

“咦，咱们是不是走过头了？”

李怀安感觉有哪儿不太对。

两人也走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到大门的位置？

“好像吧？”

她也左右瞧了瞧。

“应该是走错了。”李怀安瞥见安全通道标识的箭头方向不大对。

“那折回去？”她轻声问。

A long， long time， later。

“你确定是走这个方向么？”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没错！我确定！你看安全通道的箭头。”

“我怎么感觉我们已经走过好几遍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也不知道谁说的呢，‘这么点儿大的体育馆，居然也能迷路！’……”

“谁说咱们迷路了？谁说得！没有！再给我五分钟，肯定就摸到门口了。”

“……”

“五分钟到了吧？”

“胡说，五分钟哪儿有这么快！”

“……”

“这回应该有五分钟了吧……”

“不可能，才一分钟！”

“你确定？”

“我！确！定！”

“……”

“你的五分钟好长哦，还没找到门吗？”

“快了，就快了，你把心放肚子里！看到反向箭头的时候，再倒回去走，肯定能找到门的位置！”

“……”

“哎呦，五分钟怎么还没到嘛？！我感觉都很久了耶。”楚零露若无其事的吟喃道。

“在密闭空间里，时间感被混淆很正常。”李怀安一本正经地说。

“可我有在数心跳呢。”她娇娇一笑。

“那心跳一分钟多少下？”李怀安反问。

“正常人每分钟60-100下呢吧？”她想了想，开口。

李怀安当即展开攻势。

“你瞧，这问题不就来了！”

“如果你现在跳了100下，你是算一分钟，还是一分半？”

“你看看这误差多大！”

“再说了，体育馆里这么黑，你又这么着急，而且一直在运动，这心跳速度都不知道要加多少个！”

“光靠数心跳误差可太太太大了！”

“最多最多，就两分钟！”

她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好嘛，那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用给了，找到了，门口在这儿！”

“要不是门上的安全通道指示灯坏了，哪还用得了五分钟呢？”

李怀安指着不远处，偷摸松了口气。

“对，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呢。”她俏皮地笑道。

李某人老脸一红，一把推开了这扇该死的破门。

漫天的星光、月色纷至沓来，映入眼帘。

“真美呢。”她欢叫起来。

李怀安转过头，瞧见银色的清辉洒落在她脸上，染映得肤美如玉。

微风吹拂，几绺细柔发丝黏上白皙的面颊。

他瞧得出神，迷迷糊糊说了声：

“确实很美。”

“你说什么呢！”她蓦地耳根红透，娇嗔道。

“我说，天儿美，你想什么呢？”李怀安耸了耸肩。

“你……”

她佯发怒，跺了跺脚。

一路上空无一人，欢声笑语间，女寝已经近在咫尺。

“好啦，到地方了，你赶紧回去吧，可别迟了，被阿姨登记扣分呢。”

李怀安笑呵呵道。

“嗯。”

“今天晚上谢谢你哦。”

女孩点了点头，笑吟吟地凝望着他，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好受些就好。”李怀安回答道。

“再见啦。”她的神色似乎有些失落，又隐隐有着期待。

“再见！”

李怀安应了声，又催促道：“快些吧，阿姨好像准备关门了呢。”

“好。”

她转过身。

李怀安也转过身。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回宿舍？还是一头撞豆腐上看看能不能痛醒？还是在操场上吹风？

不等他想出个结果，身后忽的又冒出个声音。

“那个……”

李怀安转过身子。

瞧见她低垂螓首，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巧巧地踮着步子，向着自己走来。

李怀安顿住脚步，“怎么啦？”

她抬起头，怯生生瞥了李怀安几眼，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同学，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李怀安笑着说。“李怀安，怀念的怀，安……”

“原来，你就是八班班长李怀安啊！”女孩惊呼一声，打断了李怀安的自我介绍。

“你认识我？”李怀安皱了皱眉。

“当然啦！老听聪哥提你呢。”她缩着粉颈嘻嘻笑道。

“他……他提我干嘛？”

李怀安更懵了。

教化学竞赛的老师，没事情提他干嘛？

提个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怎么还老提！

“聪哥说，整个化竞班这么多人，就你会主动擦黑板，让我们都跟你好好学习学习，眼里要有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