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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ARIA》

叮铃铃……

闹钟声在手机里响起,女孩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望着窗户,透过窗帘的光线十分微弱,依稀可以感觉到窗外的天空又是灰蒙蒙的。

“已经十点了啊。”

她喃喃自语着,伸手拿过还在震动的手机把闹钟关掉,然后缓慢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半睁着眼睛打开了手机里的备忘录,上面大号字体的标题写着《美惠子日记》。

自己小时候有写日记的习惯,但自从用上智能手机之后,便开始偶尔在手机里记录些什么,这种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了。而因为最近几年记忆力的下降,要记录的东西就更多了,其中填满了生活的点点滴滴,遇到的人,经历的事,喜欢和讨厌的东西,干脆一股脑什么都写了上去。

她边往下滑着边寻找着什么,很快扫到了之前记录日程的部分:12月24日11点,咖啡店,靳崎。

半小时后,梳妆好的美惠子对着镜子犹豫了起来,这种好像算是正式但又不像正式的场合,该穿什么衣服见面呢?思来想去,她打开了衣柜,从最右边拿下了那件黑色的风衣,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这也是妈妈给自己的礼物。果然带有记忆的东西是会立刻让人深沉起来,她刚觉得记忆有涌入脑海的感觉,就立刻关闭了阀门,现在是不可以去想那些事情的。

和生日那天的穿搭完全一致,收拾好后走向门口的她深呼吸了一次,内心提醒自己今天要打起精神来,接着手握钥匙,缓缓推开了大门。

果然是平安夜,美惠子走在熟悉的路上四处观察着,街上显然有一股浓厚的圣诞节氛围。虽然是西方的节日,在这里却也这么受重视,很多地方长灯结彩,挂着圣诞横幅,门口摆着可爱的圣诞树。店家也都在打着折扣促销活动,把大减价写在门口。

她回想起自己的曾经,明明也是有过许多圣诞节的回忆。

很快就走到了约定见面的咖啡店,这是靳崎提出的,他说只要在美惠子家附近见一面就好,于是自己挑了这个离家不过十分钟路程,也算是来过几次的地方。但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喝咖啡,而且每次在解释的时候也总是对别人说:“生活太苦了还是喝点甜的吧。”这种看起来不像是理由的理由。

刚进门便是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美惠子转念一想,咖啡的味道闻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差就是了。她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看了时间,10点51分。

几分钟过去,她依旧观察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路人,他们仿佛都在赶着去做什么。美惠子开始幻想起来,想着刚才走过的那一个人是在赶着去买礼物,那一个是去见着想见的人,还有刚路过的三个孩子,应该是去和他们的同学一起玩了……

不过在国外真正的平安夜,应该就像国内的春节一样,大家都从远方回到家里,和亲人一起度过温馨团圆的一夜,平安地迎接第二天的到来吧。

“请问你就是鲜美惠子吗?”

把头扭了过来,她看到了身旁站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两个人的眼神有了第一次的交汇。

“嗯。”美惠子轻轻点了点头,迅速打量了下面前这个人。

“你好啊,我就是联系你的文川出版社的编辑靳崎。”

男人伸出手递出了名片,美惠子则礼貌地点了点头,接下了名片瞥了一眼上面的字,然后把它放在了桌上。

“那我们就坐下聊吧。”男人说罢拉出正对面的椅子,脱掉了大衣挂在椅背,坐下后从手提电脑包中抽出一台笔记本摆在桌上,按下了开机键的手腕不经意露出了名牌手表。

美惠子就这样等待着,眼前的男人大概有四十岁左右,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尤其是在微笑的时候,那堆在一起的皱纹还挺显眼,但身材却没有一点走型,精神状态也很好,应该是会健身的类型。她脑海中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是礼貌客气,行为举止算是得体的中年人。

“你家就住在附近吗?我还是第一次来城区这边。”男人由闲聊开启话题。

“嗯,还不算远,我偶尔来这个咖啡店,所以就想到了在这里见。”美惠子把双手放到了桌子下面,身体向后靠在了座椅上。

“这样啊。其实我之前在网上刚读到你写的《ARIA》的时候,就有些好奇你的年纪。现在看来不得不说,这么年轻就能写出这样深刻的小说,实在让人感叹。我其实小时候很喜欢读本格推理小说,现在倒是更喜欢看这种偏社会派的小说了。”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

“啊,嗯。”美惠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停顿了一下,“所以才说想要联系我是吗?”

“那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你,不过是我们很希望能够让更多人看到这样的作品和这样年轻的作家,仅限于网络上的话就有点可惜了。”男人说完这话后,双手已经开始在敲打着键盘。

“也还有另外的事,就是我在读这一段的时候有一些疑问。”靳崎说罢从电脑包中拿出了一摞打印好的A4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

他递给美惠子,指着标记的那段话。“先麻烦你再回忆一下这部分的内容。我去买杯咖啡喝,你要喝什么吗我请你?”

美惠子点头示意:“那就抹茶拿铁吧,谢谢了。”

她接过立刻发现这就是自己的小说,那么他说的这段有什么问题呢?再读读看吧,她逐字逐句地重读起来。

【那个男人来了。

女人对着窗外望了许久,明明是夕阳却依旧显得格外刺眼且富有活力,在她眼睛有些酸时,终于在道路尽头的转角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陌生人。她心里的石头落下了,轻轻地缓了一口气,她也明白明白,自己和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机会再继续认识下去了。

几分钟之后她打开了大门,那个男人依旧那样冷静地站在那里,深邃的眼眸仿佛闪烁着微弱的光亮,但他的面部依然毫无表情。

“进来坐吧。”她尝试努力压低自己的声调。

男人听到后点了点头,缓缓地摘下了帽子。

而女人则转过头去径直走向冰箱,从里面拿了两瓶矿泉水,然后走回客厅把水放在茶几上,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男人也没有四处张望,脱了鞋之后也走了过来。待他落座,女人端正了自己的身体,极度郑重地说着:“我知道你之前都做了什么。但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最后一个忙。”

男人似乎明白了她的话,那深邃的眼神不再,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流露出了丝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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