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第一个周末，陈笛送越越回了湖城的父母家，用的是5-12岁儿童的无成人陪伴乘机模式。在浦东机场一号航站楼办票处，陈笛给越越办了手续，托运了行李，把一个无成人陪伴儿童的吊牌挂在越越的胸前，又把她交给一位专门承担此项业务的机场工作人员。机场受理这样的业务是批处理，就是一个工作人员会同时带一批孩子进安检、登机。等那个工作人员接好了他负责的孩子，就让孩子们排好队伍，跟着他往安检口走。越越走在队伍中间，小小的身体背着个大大的双肩包，认真地紧跟着队伍行走，全然想不到妈妈会在身后跟着她，看着她。陈笛远远地跟在后面，一直到那支队伍全部进了安检口，转弯，再也看不见。陈笛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从越越上幼儿园开始，陈笛的父母和公婆都没有长期住在上海带孩子。所以差不多每个寒假，越越都被爷爷奶奶接回绍兴，而暑假则回湖城，之前都是陈笛送回去，五岁以后就开始委托机场的儿童陪伴业务，送越越独自回去。前面的两年，陈笛和陆绍晖一起来送，告别之后陈笛都会忍不住掉泪，陆绍晖总是轻轻搂住她，安慰她。一般这种业务都要求家长送了孩子之后不要直接离开机场，需要等到航班起飞后才离开。陆绍晖总是拉着陈笛在机场走走逛逛，买点饮料，小吃，找个地方坐一会，时间差不多了，他自己再去柜台打听，确认越越的航班正常起飞，才带陈笛回家。回家后也怕陈笛离开越越伤心，变着花样分散注意力，拉她去逛街看电影，有时候拽着陈笛陪他去实验室加班。

陆绍晖走后的这三年，每次暑假开始去机场送走越越，陈笛都是眼睛里含着泪，一个人落寞地找个角落坐下来，干等飞机起飞，然后再乘二号线转公交车回家。开门走进空荡荡的房间时，忍不住再次掉下眼泪。一直到几个小时之后，接到爸妈电话，确定已经接到了越越，心里才踏实一些。但是这接下来的两个月，又让陈笛难挨至极。虽然平时越越在家，陈笛要上班，要买菜做饭，要接送越越，要管她功课，陪她练钢琴，累到没有喘气的空隙，暑假可以趁机好好休息休息，但是若没有越越的陪伴，这空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声音，没有气息，每天下班回家也孤寂难熬。没有办法，陈笛知道，人生本就没有两全其美。更何况没有了丈夫的世界，更是残缺不全的，为了女儿越越好好长大，也为了让天国的绍晖对自己放心，自己只能默默接受，咬牙坚持。

哭了一阵子，陈笛抹干眼泪，坐在桌前，拿出自记事笔记本，给自己定个暑期计划：

1.把家里彻底打扫整理一遍，丢掉一些不用的物品。

2.整理家里的书柜，书架，把藏书重新分类。

3.参加在沪的大学室友聚会。

4.去一两次世博会。

5.赶一个研究报告，把进程提前一个月。

6.写一篇投稿文章。

差不多了吧？陈笛想，暑假也就七八周时间，平均每周做一件大事，列出来的事项差不多也能撑满时间，其他空闲时间就在网上追追剧，看看电影吧。还能做点什么呢？陈笛想来想去也没有思路，索性丢下记事本，打开了电脑，准备找个片子看看，支撑她度过和越越离别的第一天。

片子看了一半，屏幕右下角小企鹅叫了起来，自然又是贺扬发来的消息：“笛子，你怎么这个时候在线？今天有空了？”

陈笛说：“对，今天送了孩子回湖城，我回到家，一个人没有事，就在网上看片子。”

贺扬：“难怪呢。从没有见你这个时间在线，才刚七点多。平时你怎么都快十点才有可能上会儿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