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禄红和来婡一样，读书不行，正经的书扒拉着手指头也说不出几本，谈起《诗经》来，只记得寥寥几句，这是其中一句。

记得的原因是因为禄红觉得诗里的人像个大傻子，人家送几个不值钱的果子，就要用美玉去回报，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可要是把这样的事和禄明喜联系起来，禄红就明白，他为什么不想理她了。

他是干了蠢事，又突然清醒过来了。

禄红昧着良心也不敢说她值得，那日的一件裘衣都比她的命金贵。

禄明喜给的起，禄红却当不起。

夜里睡不着，禄红在素客给她弄来的一堆解闷的书里，翻出了一本诗经，随手翻开就是《卫风·木瓜》仿佛冥冥之中的天意，在不断的提醒着她。

你从来也不配，又凭什么在得到的时候不感激珍重？如今悔之晚矣，也是你活该。

天意是这么说，可是她凭什么不可以迟疑？

就因为她不曾被珍视过，所以就该比旁人命更贱嘛？

禄红心里憋着一股气，又觉得难过，于是又以幻想安慰自己，把自己哄的高兴起来。

还翻了两页诗经呢。

禄明喜回来时，就看到禄红倚着凭几窝在榻上看书，一张小脸都被烛光笼罩着，嘴角含笑，眉目生春，分外动人。

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些什么。

直到看到他，这神色才收敛了，有些不自在的愣了一下，然后缩头缩脑的从榻上下来，对他屈了屈膝。

“督主……”

这是长久不说话后，两人说的第一句话，还根本不算一句话。

因为禄红的脑子还停留在刚刚，幻想被拥抱那一段，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往常这时候她都‘睡’了。

这不能怪她，大半夜一个人在屋里，多吓人，凭几又那么像手臂，她们两个正一起看情诗呢，他就突然回来了。

禄明喜拎起掉在榻上的书，翻到压痕最重的一页，本就是想扫了一眼，可一看就顿住了，缓缓读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呵……

夫人平日在家，都是这样打发时间的嘛？”

禄明喜讥讽似的轻笑一声，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着禄红问道。

真人果然比幻想读的好，禄红在心虚中还有点走神，小声辩解着：

“只是恰好翻到了……”

真的只是恰好翻到男女欢好的诗罢了！

禄红是无心的，但要是结合她前阵子投怀送抱的行为来看，那就有点儿……越描越黑！

禄明喜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在想什么，甚至开始不确定她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她嫁了个太监。

与其说他刚刚是讥讽的笑她，不如说是自嘲的笑自己。

恰好翻到，翻出这么重的压痕？

“这都是前人写的诗，民风彪悍，不拘小节，在家看看也罢了，你若喜欢这样的再叫她们找些给你，只是今时今日的风气大不相同，在外头可别提起。”

别提是次要，重要的是别做这样的事。

禄红感觉他不是很高兴，还当会被讽刺几句，可听他这么说，又觉得没有，老老实实的应声道：

“是，我知道了。”

禄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