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突然有点饱了。”鹿鸣涧咯咯笑着,“可是师父,我觉得,上师后来真的挺喜欢咱们俩的了——他那么傲娇的人,甚至都担心到骂你的地步了!”
章敛也笑:“确实。那就祝司大哥早日得偿所愿吧。”
鹿鸣涧突然反应过来,奇道:“照师父这么说来,上师和雪姨还不是两口子?我还道他们早就是故事里那种侠侣了!”
章敛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我觉得,你雪姨所求并非和谁做对神仙眷侣……司大哥么,看起来也未必是非要长相厮守那种人。”
鹿鸣涧沉默了几息,学着说书人们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叹气道:“怎么就这么复杂呢?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不行嘛。”
轮到章敛沉默了。
好久以后,他才道:“哪有那许多尽如人意。你以为最困苦的莫过于共同排除外界万难,实际上,两人彼此之间解决不了的问题,才教天下有情人离散。”
不知不觉间,暮色已经降临。
屋里没有掌灯,只有月华如水,倾泻在章敛顺滑披落的乌黑长发上。
没来由地,鹿鸣涧觉得师父很难过。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自己的心也难言地替他抽痛着。
“师父……你也有过有情人么?可是因何离散了?”
章敛偏过头来对她笑,与秀发同样乌黑的眼睛晶亮如落星。
“有的。但说来复杂,我不想讲了。”
“那就不讲。”
鹿鸣涧从床上爬起,盘腿在师父近前坐下,两臂撑在脚丫前,探着头道:
“讲点别的。师父,为何要把长安一带的家底资财都散去了?我觉得,当然,我说的可能不对,就是,上师和晁伯他们,虽然都满嘴要钱,实际上我觉得,他们根本就不看重你给的报酬有多少呀。”
章敛的笑意变得发自真心,带着一点狡黠地道:“徒弟以为是为何?”
鹿鸣涧恼道:“我就是没想通,才问师父你的啊。”
章敛道:“那徒弟不妨先考虑一个问题。我为何拖着这弱质的身体,一个人不顾安危行走江湖呢?”
鹿鸣涧愣了愣,略微沉吟,才试探着道:“师父是恶人谷的耳目呀,难道,这不是谷里派的任务么?”
章敛故意压低了哑笑,解释道:“是谷里的任务,然而是我主动接的。谷里也不会故意为难我,勉强我陷于这般危境啊。”
鹿鸣涧越发不明白了,困惑挠头道:“那师父为何要自愿陷入这般险地?”
章敛眨了眨眼睛,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因为我喜欢江湖,喜欢红尘,喜欢见识冷暖百态,喜欢救危急、解倒悬,喜欢烟火气儿,喜欢刀光剑影。我不愿意为了安稳,就终老一地,荒废我半生所学,放弃所有这些我喜欢的生活。那样,我即便不用被人追杀了,与死了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