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苕城内的天守阁中,苇苕弦颤抖的手,揭开摆在他面前的一个木匣。
木匣中红光四射,将他被白布蒙住的深陷眼窝,照得经络毕现。
寅贵人小声道:“国主陛下,这是博蚺留下的,您的……眼睛。”
“我的,眼睛。”苇苕弦轻轻抚摸着木匣,似乎在抚摸着爱人光滑的身体,在他独特的螟蛉之视中,他能感应到匣中的物体,与自己的先天灵气默默发生着反应,一种迫切的回归冲动,从匣中喷薄而出。
这是他原来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练就的独特瞳术,是他曾经最为珍惜的东西。
白布落下,露出丑陋狰狞,布满青筋的眼窝。
苇苕弦伸手,颤巍巍握住两颗柔软温润的球体,缓缓地,缓缓地,挪入眼眶之中。
“小弦,我需要再次提醒你,你修炼了螟蛉之视……如果强行复明的话,谁也无法预知后果。还是等薛教谕来此,听听她的说法再下决断吧。”
“住嘴!你刚才叫我什么?”苇苕弦猛然转头,空洞狰狞的眼窝,对准了蒲松岩。
蒲松岩愕然,随即长叹一声:“是,国主陛下。”
施了一礼之后,便独自走出门外。
苇苕弦短短几日来,心性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蒲松岩感到十分陌生,作为他的心腹幕僚和朋友,蒲松岩尝试去理解,这是他一夕复国后心态失衡导致的。
但,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穷尽力量多方打听,却始终没有发现玉阳子在苇苕城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一点极不正常。
苇苕峰上,血雨之夜,妖王出世,击伤本欲在此地开坛收徒的玉阳真人。
这是明面上的故事,也是诱发后来正道结盟的肇始事件。
但之后,不管是他,还是彼时尚在南林书院的苏衍,都认为这件事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那次被博蚺击伤之事,更像是疯道士的一种自我遮掩。
尤其,在徐行之蹊跷的云外境之行回来后,曾亲口对他说,苇苕妖国的整个事件,与昊天宗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博蚺妖王头上的那颗雷印,只有玉阳子一个人能做到。
蒲松岩对老师的判断深信不疑。
因此,蒲松岩猜测,苇苕国其实就是昊天宗控制下的一颗棋子,而这次如此轻易就复国成功,其幕后或许正是昊天宗在一手安排!
似乎在验证这一点一般,宣布复国后的第二天,昊天宗司礼院就发来一封书信,对苇苕弦极力称赞,称他为正道人伦之表率。
昊天宗的支持固然让新生的苇苕国挺直了腰杆,但也让蒲松岩心里的阴影更加浓重了。
昊天宗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到底在图谋些什么呢?
正在思虑之间,忽听得阁中大笑连连,响彻屋檐。
“小……国主陛下!”
蒲松岩匆忙走进,看到苇苕弦已经将失去双目重新按了回去,红色的肉眼像寄生物一般,爬满他的脸颊,让他的面目显得极为狰狞而可怖。
“松岩,我!我又看见你了!哈哈哈!”苇苕弦转了几转,目光贪婪扫过周围的一切,像要一下子补足这长久以来没有摄入的色彩。